和无恤作为狄婢之子,在丧母后孤零零一个人不同,赵氏的伯仲叔三兄弟,却是有不少母家亲戚的。
当初赵鞅娶妻时,正室少君为韩姬,两个同姓的陪嫁滕妾分别是魏姬和知姬。
之后韩姬早逝,魏姬便被扶为正室。
长子伯鲁,就是韩姬所生;仲信,则是魏姬之子,理论上来说,他也能算嫡子;叔齐的母亲则是知姬。
在冬至日大朝会将至的关口,虽然还不至于洞悉其中真相,但晋国各卿族都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韩氏、魏氏、知氏也乐见自家儿孙不往暗潮涌动的新田城中凑热闹,而是将他们统统从公学里唤了回来,撵到了家邑,或者乡野之中。
于是这些卿族子弟就不约而同地往赵氏诸子新获得的几处乡邑跑来,名为投奔表兄弟,实则带着观察刺探的小心思。诸卿子弟从小在尔虞我诈的环境中耳渲目染,稍微长大一点,就在晋国公学那个缩小版的政治社交场里摸打滚爬,没一个是简单的。
所以韩氏的嫡孙韩虎,这会就呆在棠邑,韩虎十三四岁年纪,长得却一点不虎。他承袭了韩氏男子面如冠玉、儒雅斯文的君子模样,这会正坐在席上,玩着腰间那组玉佩,可心思却在对面案几的赵伯鲁,或者说,在伯鲁手里那份简牍上面。
那是今早刚从赵氏下宫发来的文书,伯鲁对人坦荡,不设防备,所以韩虎已经瞧过一眼。那居然是一项新的家法,说是今后要在赵氏各领地上推行“止从死”的政策。
和赵氏不同,韩氏作为晋国公族,一向没有大肆殉人的习惯,所以韩虎对此是赞成的,但他嘴里说的却和心里想的完全不同。
“表兄,你真的要在棠邑推行这项由你庶弟首倡的法令?”
同样是谦谦君子的伯鲁抬起了头,对韩虎温和地一笑:“那是自然,这可是父亲以成文家法的形式颁布的,我怎能不从?”
“可上军将在分封你们兄弟四人时不是说过,要在一年后比较谁的治理最有政绩么,如此一来,那庶弟无恤岂不是领先了你一头?你就甘心?”韩虎此言透着浓浓的关切,作为伯鲁的表弟,他自然希望伯鲁能成为赵氏家主。
伯鲁叹了口气,放下了简牍道:“不甘心又能如何,那也是因为我不如无恤。但是,止从死,这是利家利民的好事。我作为长兄,应该尊从孝悌之义,为弟弟的仁爱和才干感到高兴,怎么能嫉妒他呢?更何况,在来棠邑之前,我和他还在下宫东门携手同唱‘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