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斗魔回道,“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消灭主宇宙所有势力,让一切皆归于混沌。”说着,他忽地举起右臂,直指着头顶之上,“这样,那个高高在上的、所谓的‘命运’,便无法在主宇宙中创造出适合你们这些‘玩家’娱乐的‘剧本’了,因为到那时……主宇宙的每一寸土地,都已变为了寸草不生的焦土;而每一块焦土之上,有的也只是一头头遵从杀戮本能的魔物。”
“二十三想要做什么我大概能猜到,但你的动机又是什么呢?”封不觉没有对斗魔的言辞感到丝毫意外,他只是平静地接道,“你和‘命运’有什么过节吗?主宇宙变成那样……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我和‘命运’当然有过节!”斗魔反倒显得有些激动了,“是她!终结了属于我的纪元;是她!杀死了督神我唯一的对手。哼……既然当年她毁掉了我的世界,那我现在就毁掉她所创造的、这个她认为更好的新世界!”
“明白了。”封不觉道,“是因为‘孤独’啊……”
那两个字,像是一把尖刀,刺向了斗魔心中从未向任何人敞开过的地方。
“你的敌人、你的仆从、你唯一的宿敌、你所熟悉的那个世界、以及……你存在的意义……”面对沉默的斗魔,封不觉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全都随着上个纪元的结束而烟消云散。”他轻轻叹了口气,再道,“在如今的新世界里,大部分的生灵甚至都没听说过你的名字……
“的确,在这个纪元,你已是天下无敌,但那又如何呢?
“要依靠力量去称霸这个宇宙吗?对你来说这不算什么难事,只要每到一个地方就留下一句‘臣服,或死’,统一主宇宙也只是个时间问题;可是……称霸了主宇宙之后又能怎样?
“站在你的角度上……那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这世上已不再有督神那样能与你势均力敌的对手,也不再有那种单纯的、代表着光与暗的无尽斗争……
“我们的世界,是‘彩色’的,和你格格不入……因为你来自一个黑白的纪元;你是黑色的,你需要一抹和你匹敌的白色,才能活得有意义。若没有那样的‘白’,那即使把一切都染黑……你也一样孤独。”
斗魔静静听着觉哥的话,没有反驳,也无力反驳。
“我不知道二十三跟你说了什么,但大体能猜到,她给了你一些承诺……”封不觉道,“比如……和她联手,就能逼迫‘命运’做出妥协、改变,以此让你的纪元复活;或者……让二十三成为新的‘命运’,然后由她来帮你完成心愿。”他摇了摇头,叹道,“不管你是真信了,还是另有打算,我把话摆在这里……无论最后谁赢谁输,你都是无法实现愿望的。
“命运也好、二十三也罢……你若以为惊悚乐园的世代更迭是由‘你们’来决定或控制的,那就大错特错了。
“并不是‘命运’毁灭了你的纪元,她也只是在某个你无法理解的更高位存在的指示下执行了这一行为而已。
“你以为自己真的是‘神’、是‘魔’吗?或许在这儿,你是,但在更高维度的生物眼中,你根本无足轻重。
“你以为自己真的是在按照自身的意愿行动吗?你怎么知道不是某种比你更高位的存在设定了你的想法,并让你自己觉得‘这就是我的想法’?
“当‘玩家’、‘剧本’、‘命运’这些本不该被你说出的词从你口中说出时,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早已被二十三感染了,你只是在她的影响下才产生了自己和她‘平等’、和她‘目的一致’的错觉?”
封不觉的问题,斗魔无法回答。
但是他有在思考。
封不觉……也在思考,他在向斗魔抛出问题的同时,也在心中拷问着自己。
当一个人开始思考“此刻我脑中所想,究竟是‘我’在想,还是某个更高的意志‘让我这样想’;我此刻的质疑,是‘我’的质疑,还是那个应该被我质疑的存在引导我去质疑……”这一类的问题时,那个人,基本上……离发疯也不远了。
“假如……”片刻后,斗魔终于再度开口,沉声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他的语气变了,不再那么戾气十足,“那我……我们……又能怎么样呢?
“既然从来就没有‘选择’,又何必再去质疑?
“所以……即便你是对的,我现在依然要杀了你。
“也许,我真的已经被二十三影响、乃至控制了;又或许……我只是被她利用,因为我孤独、迷惘……我需要有一个像她那样的人给我希望……哪怕这份希望只是谎言,对我来说,也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封不觉听到这儿,脸上重新浮现了笑容:“是啊……我好像说了些多余的话呢……
“不过……我这人就这样儿,我就是喜欢去做些貌似没意义的事。
“所以,我终究还是要做的,而且要按照我的方法去做。
“至于别人怎么看……我无所谓;爱或恨、喜或恶、崇敬或鄙视、理解或误会……所有这些我都会照单全收,因为正是这些,证明了我曾在这世上‘活’过。”
“那么……”至此,斗魔的语气,再次变得冷冽,“……我就如你所说,将你‘活着’这件事变成‘曾经’吧……”
言毕,他不紧不慢地伸出手,轻轻一挥。
在这个斗魔的“灵魂空间”中,他理应是拥有绝对控制权的,要杀死封不觉,就跟抹掉一堆沙子上图案一样容易。
然而……一秒后,斗魔惊异地发现,对方竟没有和他预想中一样被抹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