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的是东海国方言,韩孺子等人听不太懂,只明白大概意思,是说一名男子出海闯荡,记挂着家中的父母与年轻的妻子,海上风大浪大,可是男子的志向更大,定要闯出名堂,带着满船的金银回乡。
栾凯听了一会,竟然也拿起筷子,时不时敲击酒杯,与黄普公的调子相和。
黄普公看他一眼,以示鼓励。
到了下半阙,曲风一变,低沉而悲伤,男子在海上不幸遇难,同船人将死讯带给他的家人,称他是“乘风破浪男儿汉,纵死留魂在海间”。
一曲歌罢,帐中诸人既悲且振,胸中一股热气上涌,黄普公长叹一声,“我当了十年海盗、十年奴仆,一个极险,一个极稳,不说哪个好哪个坏,可我更适合在海上。陛下大恩大德,黄普公无以为报,只望数年之后,海上诸国不仅知道大楚,更知道我大楚天子的威名。”
黄普公离席,跪地磕头,栾凯跟着照做。
韩孺子亲手扶起两人,“得君等二人,足以证明大楚未老。”
三人再度坐下喝酒,谈天说地,韩孺子也有几分醉意,命令侍卫们解下腰刀,也来共饮,直到天边放亮,夜饮才告结束。
韩孺子回到帐中倒头便睡,张有才等人才起不久,听说昨晚的事情,都是既意外又担心,将侍卫们指责个遍,然后给皇帝更衣,让皇帝睡得舒服一些。
淑妃邓芸也已起床,看着熟睡中的皇帝,面带微笑,似乎很欣赏此举。
“淑妃娘娘,陛下醒来看到您的样子,更不以为自己昨晚做错了。”张有才不满地说,只有他敢对淑妃这样说话。
邓芸笑道:“有什么错?皇帝也是人,天天紧绷着,谁受得了?再说陛下又不是小孩子,是对是错自己还不知道?你们出去吧,我服侍陛下。”
张有才等人只得退出,留两名宫女帮助淑妃。
皇帝喝醉的消息很快传开,众人都是大吃一惊,自从巡狩以来,皇帝每日上午先见随行官员,再见诸多顾问,从未中断过,偶有变化,也是皇帝要见某位重要人物,像这样放纵的行为,可是破天荒第一次。
日上三竿,韩孺子终于醒来,一睁眼,看到了跪坐在身边嫣然而笑的淑妃。
“什么时候了?”韩孺子一惊,腾地坐起来,只觉得头昏脑胀。
“快到午时了吧。陛下别急着起身,当心晃到。”淑妃扶住皇帝。
“今天的早朝……”
“大臣可以等,真有大事、要事,张有才会来叫醒陛下的。”
韩孺子长出一口气,实在不想动,“给朕弄点水。”
“是,陛下。”邓芸亲自下床去斟茶,又叫宫女去端来早就准备好的醒酒汤。
韩孺子喝下之后,感觉舒服一些,有些歉意地说:“没想喝酒,一时大意……”
“率性而饮,就属这种酒最有意思,每到尽兴的时候,如在云里雾里,和做神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