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景耀写来的,他正在回京的路上,提前派人将信送至京城,内容极其简单,只有一个名字:黄普公。
一般人看不懂此信的含义,韩孺子立刻就明白了,虽然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字。
“燕朋师果然冒领他人之功。”韩孺子放下信,虽在意料之中,却感到失望,“真是奇怪,这位黄普公为何不肯上书说明真相呢?”
更多的细节要等景耀回来才能知道,韩孺子又叹息一声,对孟娥说:“对皇帝来说,最难的就是选人,以天下之大,皇帝能见到的人寥寥无几,就在这些人当中,又有诸多的虚假,好不容易看中两三人,他们却未必愿意为朝廷效力。”
孟娥跟着思考,没有回答。
韩孺子又问道:“有人千方百计想要加官晋爵,有人却弃官爵如弊屣,我真有些糊涂了,为什么有人不愿为朝廷做事?”
一百个人会有一百个回答,孟娥的回答未必最准确,却最直接,“因为有人也想当皇帝,如果这是乱世,他们都是陛下的敌人,可惜大楚没乱到那个地步,他们没有机会争夺天下,宁愿退隐,也不愿屈居人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终究只是一个梦想。”
外面又有人敲门,声音比较轻,似乎有点犹豫,拿不准自己的行为是否得体。
“金纯忠,让他进来。”韩孺子一听就是他。
果然,金纯忠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他是归义侯之子,但是在勋贵圈里从小就受欺负,没有那么高的傲气,从匈奴回来之后,更加谨慎小心,比许多太监还要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虽然不是正式召见,金纯忠仍然跪下磕头,得到许可之后才起身。
韩孺子面对他时也总是保持着皇帝的威严,不因他是近臣而随意,端正坐姿,点下头,表示他可以说了。
“微臣这些天查到一些线索,那个叫‘云雄’的人肯定没有离开京城,很可能藏在某座贵人府里,而且是京兆尹府进不去的地方。”
京兆尹主管京城,相当于郡守,品级高一点,对于朝廷高官,他也无能为力。
“继续查,不管包庇者是谁,都要查出来。”
“是,陛下。”金纯忠继续道:“许多线索显示,混迹于商人之中的刺客不只云雄一位,京兆尹府的司法参军连丹臣已经锁定七人,但是没有打草惊蛇,要等刺客的更多同伙露面之后,再一网打尽。”
韩孺子点头表示赞同,东海王虽然立了一功,但是抓人太早了些,那个叫马穆的刺客所知甚少,没能提供多少有用的信息,金纯忠和连丹臣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
金纯忠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微臣在调查过程中,还现其它一些事情。”
“说。”
“据传朝廷将要颁旨,将少府的债务一刀切,只还三到五成,聚在京城的商人近日受此蛊惑,纷纷将自己手中的欠条低价卖给他人。”
韩孺子略一寻思,在桌上拍了一下,“嘿,果然是无商不奸,肯定是洛阳商人所为,他们听说朕手里有他们的把柄,所以要来一招鱼龙混杂,将所有欠条都握在少数人手里,到时候朕若是不还,失信于天下,若是还,没法再分清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