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露出微笑,亲自扶吏部尚书起身,命人赐坐,送上茶水,给予冯举应有的一切礼遇。
冯举不好意思再哭,一个劲儿地自责、请罪,觉得皇帝被困全是自己的责任。
韩孺子对大臣的印象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偏激,因此耐着性子听完,郑重地赦免所有臣子的罪过,“被困晋城完全是朕一人之责,与群臣无关,倒是有劳众卿奔波,冯大人甚至甘冒奇险亲赴匈奴人营中,朕自当牢记于心。”
冯举对皇帝的镇定感到惊讶,从此留下极深的印象,他终于收起官场上的那一套惯例,正色道:“大单于下了通牒,算上今天,三日之内,陛下若是还不肯传旨停战,就是对和谈没有诚意,他就要……”
“就要让右贤王攻城。”韩孺子看到了,外面的攻城器一直没拆,从早到晚有士兵看守,昨天下了一场雨,匈奴人还派出工匠检查一遍,做了一些修补。
冯举点头,“没错,臣离城之时,曾经见过太后与……”
韩孺子打断他,“说说外面的形势,大将军那边的进展如何?”
冯举长叹一声,“大将军崔宏与柴悦前日与匈奴人交战,败退数十里,如今死守燕国南界,前进不得,据说临淄城的叛军也已出城,集结大批海上盗匪,循踪北上,要与匈奴人夹攻楚军。”
崔宏与柴悦的军队组建匆忙,缺少精兵,人数上也一直没能占据优势,战败在意料之中。
可是作为被困之人,听到这样的消息总会有一点失望,韩孺子笑了笑,“胜负乃兵家常事,匈奴人初入关时气势如虹,从辽东一路奔袭至晋城,如今却只能将楚军击退数十里,已见颓势。”
能将一次战败理解为胜利的前兆,冯举更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道:“陛下高瞻远瞩,非臣所及,只是……只是……”
“冯尚书但说无妨。”
“眼下局势混乱,对大楚不利,匈奴人虽然势头受挫,但是兵多将广,不可小觑,大将军那边即使反败为胜,也不能将匈奴人一举消灭,更解不得晋城之围,匈奴右贤王一旦获命攻城……”
韩孺子沉吟片刻,“塞外的楚军怎么样了?”
冯举摇头,“仍在坚守马邑城,暂无消息,朝廷的意思是这支楚军不可轻易入关,以免掉入匈奴人的陷阱,太后也以为不可随意惹怒匈奴人。”
冯举所谓的“太后”是指王美人,皇帝的生母地位太低,不好称呼,只得含糊其辞,反正双方心照不宣就好。
韩孺子不能将希望都寄托在邓粹身上,说:“冯尚书以为朕应该接受和谈?”
冯举这些天来反复权衡,在皇帝面前必须拿出一个明确说法了,“为陛下着想,只能和谈,为大楚着想和谈也是最好的选择。”
“大单于要的不只是停战与结盟,还有大楚的土地。”
“嗯,大单于说了,停战之时匈奴人所占据的土地都归匈奴,另外还要恢复故齐国,将现在的齐国、东海国等地归还给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