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两本摞在一起的书,韩孺子开口道:“这是京城。”
辟远侯两只手同时从“京城”出,向左侧缓缓移动,曲曲折折,经过许多“城池”,逐渐分开,韩孺子说:“这是前往西域的两条道路,在玉关门分为一南一北。”
辟远侯的手指移动得更快一些,“南方”的手指停在一摞书上,“北方”的手指绕了一点圈子,也停在同一个地方,然后费力地说道:“昆仑山。由西方进攻大楚,有两处必争之地,玉门关、昆仑山,昆仑山……更好守一些。”
韩孺子指着北方的空地,“也可以像匈奴人一样,由草原东进,然后南攻大楚。”
“北方……没有问题。”
韩孺子笑道:“大楚与匈奴争战多年,北方守卫森严,若有新的敌人从北方南下,就当是另一股匈奴人好了,守卫薄弱的是玉门关和昆仑山。”
辟远侯点头,西域诸国大都孱弱,对大楚不构成威胁。
韩孺子看了一会,将“昆仑山”推倒,“这中间可能有一些误会,张将军不知从哪里听说我对西域感兴趣,没错,我的确得到消息,说西方兴起一股强敌,但他们很可能自己就消亡了,用不着大楚立刻做出防范。而且,我也做不了什么,向西域派驻将军是朝廷的事,我没有这个权力,张将军找错人了。”
辟远侯收回手臂,酝酿片刻,说道:“玉门关,太近,昆仑山,有山口而无城池,我不要大楚一兵一卒,只从西域各国……征劳力,三年、三年可筑一城。若无强敌,则内慑西域,若有强敌,则可坚守,以待、以待楚军之援。”
韩孺子又看了一会,“还是那句话,我没有权力向西域派驻将军,宫中不肯批复奏章,只怕几个月之内,任何人都没法向西域派兵。”
辟远侯摇摇头,“派新人不行,派老人行,派将军不行,派……文官行。”
“嗯?”韩孺子没明白辟远侯的意思。
辟远侯说话困难,好一会才解释清楚,向西域派驻武将,需要兵部、大都督府和礼部主宾司的共同许可,过程复杂,而且必须要有皇帝的旨意,各部司才能放行,向西域派驻官却不用这么麻烦,只需礼部和吏部任命即可,如果被任命者曾在西域任职,那就更简单了,只需礼部主宾司的一纸调令,相关文书可以事后送交吏部备案,如果吏部有异议,可以再将此人追回。
此事有几个小麻烦:辟远侯爵位在身,世代为将,前往西域担任文吏,相当于连贬几级,但他自己愿意,也就不算问题;礼部向来以墨守成规见长,想说服主宾司出调令,难度不小,辟远侯自愿请命的话,会容易一些;最大的麻烦是事后处理,如果倦侯称帝,万事大吉,如果冠军侯称帝,再有多嘴的人告状,辟远侯搭上的不只是爵位,很可能还有一家人的性命。
他来找倦侯,其实是一种表态,表示相信并支持倦侯最终会成为皇帝,辟远侯没有别的门路,也没有更多本事,听说倦侯对西域感兴趣,只好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来为孙子求情。
韩孺子明白对方的用意,说道:“我会考虑。”
辟远侯从来不是纠缠不休的人,倦侯肯听他说完,他已经非常感激,告辞离开。
韩孺子坐回到桌后的椅子上,盯着“地图”看了好一会,慢慢地他的思绪离开辟远侯和西域,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
他心中生出一个有趣的想法,于是走出书房,叫仆人去请曾府丞。
曾府丞每次来见倦侯都很尴尬,不敢无礼,也不敢表现得太谄媚,就怕被人误以为自己是倦侯亲信。
韩孺子请他坐下,他只是点头,站在门口不敢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