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天灾,去年的雨水比往年少一些,倒也不是特别严重,入秋之后却有阴雨,毁掉一些收成。”
“既然如此,粮食因何不足?”
卓如鹤笑了笑,似乎不太愿意回答,拿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说:“天灾虽弱,不断。”
“都有哪些?”韩孺子已经不是闲聊天了,打算问个明白。
“前年齐王作乱,朝廷大军东征,天下骚动,弘农郡地处要冲,军队来往、粮草转运皆从此过,地方都要接待,消耗不少。去年大军北上与匈奴人作战,全国征收秋粮以供应边疆,中间还有过一次地震,民力疲竭,粮价飞涨。”
韩孺子还是没明白,“武帝时几乎每年都有战争,没听说对民间影响如此之大。”
“武帝之前,唯有烈帝好武,规模不大,成、安、和三帝皆以休养生息为要务,有数十年储积可供使用,武帝在位四十余年,备战十年,才与匈奴人一战,饶是如此,大楚的家底也几乎消耗一空。如今突逢战乱,事前准备不足,各地只好加重赋敛。”
“据我所知,满仓粮草充足,各郡县官仓也都有粮,为何不肯开仓赈灾?”
卓如鹤又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倦侯总督神雄关军务,也曾为粮草发愁吧?”
“粮草不足,比匈奴人的威胁还要大。”
“倦侯向诸县征集粮草的时候,是不是希望立刻得到满足、送来的越多越好?”
“当然。”
“这也是朝廷的想法,一纸令下,哪个郡县准备的又好又快,郡守、县令立功,准备得迟,或者数额不足,则是重罪。所以,一旦预料到会有征发,各地都要提前准备,以应对不时之需。”
韩孺子终于明白了,“先是齐王叛乱,后有匈奴人侵边,大家都以为这会是一场持续数年的战争,因此要多多囤粮,对应对朝廷日后的征收。”
“正是如此。”
“官府强行征粮,以至各地暴民作乱,朝廷派军平乱,又是一场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战争,于是各地更要囤粮,仓中有粮也不敢发放,怕的是明年、后年无粮可用。”
卓如鹤点头,“还有一点,朝廷不稳,乱象已成,官民皆有自守之心,人人都想为自己储备一点粮食,如此一来,粮价更贵,大楚似乎有粮,又似乎没粮。”
“满仓粮草足够供应边疆大军,为什么朝廷不肯拿出来使用,非得让我从神雄关周边征发呢?”
满仓在神雄关三百里以外,不属于镇北将军的总督范围,但韩孺子还是多次请粮,满仓却只肯按惯例每月供应少量粮草,甚至比不上周边的一个小县。
“满仓是帝王之仓,非大楚之仓、非楚军之仓、更非百姓之仓,只有……天子也感到饿的时候,才会动用。”
“没有百姓就没有楚军,没有楚军就没有大楚,没有大楚又何来的天子?”
卓如鹤起身,向倦侯拱手行礼,“倦侯睿智。”
一名仆人进来,卓如鹤道:“大将军到了,请倦侯稍候,我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