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留在这里,将士们杀死随从之后,很可能会将矛头转向他,即使他们不敢杀王,也会将他囚禁,东海王受不了这种羞辱,他相信自己肩负着更重要的使命。
东海王带着数十名部曲士兵驶下山岭,向碎铁城跑去,在他们的右手边,相隔不过几十步,排列着大量的器械与士兵,混乱暂时还没有传播到这里,可士兵们正在交头接耳,互相询问。
楚军即将大乱,东海王得出这样的结论,策马跑得更快。
他没有进入碎铁城,在南门外遇见了林坤山,望气者正在这里观望形势,看到惊慌归来的东海王,不免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
“别说了,计划有变,即刻回京,这就出发,一刻也不耽搁。”东海王望向南方的官道,恨不得插翅飞行。
“镇北将军……”
“他完蛋了,就算回来也是个死。根本没有那么人支持他,匈奴人不杀他,北军也会。林坤山,你到底站在谁的一边?”
林坤山翻身上马,“当然是东海王,但是别急,此去神雄关距离遥远,大雪封堵,路不好走,得带够给养。”
“山口有北军新建的营地,那里能得到给养。”东海王心里早有了成形的计划,向西望去,无人传令,岭下的大军却开始移动,向中军帐聚集,在他看来,这更是不祥之兆。
他失败了,韩孺子也失败了,可他还有机会,能够尽快返回京城参与夺位,或许可以先去投奔舅舅,在南军的簇拥下返京。
东海王摸了一下怀中的大司马印,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一败涂地,甚至还立了一功:没有此印,北军必然陷入大乱,再不是南军的掣肘。
“驾!”东海王当先进入官道,向南奔驰,一心只想快些离开是非之地。
他忘了以命护主的随从,忘了正与匈奴人和谈的韩孺子,忘了混乱的北军,甚至忘了身后的林坤山以及数十名随从,他只想跑得更快一些、再快一些。
东海王逃离中军帐的时候,北岸发生了一阵骚动。
按照约定,北岸有一万名楚军,一部分充当哨兵,剩下的分为五队,如有万一状况,四队用来迎战匈奴人,中间一队的职责只有一个: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和谈地点,救下镇北将军。
这一队的将官是蔡兴海,手下的士兵不多,只有五百人,个个都是精兵,而且值得信任,一半来自部曲营,另一半则是蔡兴海亲自挑选的北军将士。
蔡兴海曾在北军挂职为督军,他很擅长结朋交友,在森严的皇宫里,以贱役的身份尚且能成为“苦命人”的重要一员,进入北军之后,很快就融入进去,甚至能带着一批人进城救助当时的倦侯。
他自知今天的任务极为重要,带着五百人尽可能靠前,直到与第一拨匈奴哨兵在雪中互相能够望见为止,距离大河四五里远,他自己又前行半里左右。
中军帐内外的混乱一直没有传到这里。
楚军哨兵已经传信说镇北将军的信使正在赶回,因此望见雪中一骑驶来,蔡兴海并不意外,只是紧紧盯住来者,希望听一句“将军平安”,这比哨兵定时传来的“平安”更具说服力。
韩孺子低着头,直接驶到蔡兴海面前,勒住缰绳,抬头小声道:“别吱声。”
蔡兴海险些从马上跌落,很快反应过来,又惊又喜,急忙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