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吗?受胁迫的吏民无罪,只有追随者和蛊惑者才受重罚。”
东海王连连摇头,“朝廷嘛,总得做出宽大的样子给天下人看,真到动手的时候,下面的人谁敢宽大?宽大就是对皇帝不忠。”
韩孺子很惊讶,“难道大臣们还会违背圣旨不成?”
“当然不会。”东海王扒拉几口饭,放下碗筷,“谁是追随者?谁是蛊惑者?齐王说要造反,你没公开反对,算不算追随者?齐王打了一次胜仗,你跟着大家一块祝贺了几句,算不算蛊惑者?还有最重要的一句,‘罪及三族’,你没事,可是你的某个多年没来往的亲戚参加了叛军,还是会受到连坐。这种事有先例,不诛杀万人以上,就是相关大臣办事不力,回朝会受处罚。”
“万人以上!”韩孺子震惊了。
“嘿,死再多人跟你也没关系。”东海王起身伸懒腰,“上午睡得好,下午精神才足。”
韩孺子与外界的接触极少,因此对最终株连多少人不是很在意,他震惊的是朝廷旨意与实际执行之间的偏差,太后显然很了解这些“惯例”,因此草拟了合格的旨意,而大臣们的一些反对意见,其实是在揣摩太后的真实心意,等到具体执行的时候,心里就大致有数了。
韩孺子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果真执掌大权的话,一定不是合格的皇帝,他需要杨奉那样坦率直接的教导者,而不是一群只会背书的老朽,就连讲课比较精彩的罗焕章,也没有大用。
真能斗败太后亲自执政吗?韩孺子怦然心动,毕竟他已经迈出第一步,只是皇太妃的一句谎言让他耿耿于怀。
下午的习武被消失了,没有什么原因,皇帝被送回泰安宫,左吉护送,一进屋就将所有人都撵出去,然后走到皇帝面前,神情严肃地说:“陛下受谁指使?”
左吉想明白了,皇帝不可能自己发现“奸情”,必然是得到了帮助。
韩孺子知道什么是虚张声势,微笑道:“谁能指使皇帝?左公稍安勿躁,朕又没说一定会将此事告诉太后,齐国战事方平,需要太后处理的事情很多,朕也不想再给太后添麻烦。”
左吉立刻就服软了,心软腿也软,扑通跪下,哭丧着脸说:“到底想要怎样,陛下就明说吧,奴才再也不强迫陛下行夫妻之道了,除非……除非……”
“除非太后下令。”
左吉无奈地点点头。
“放心,朕只是想与你聊聊。”韩孺子坐到椅榻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太监。
“聊什么?”左吉知道要聊什么,他早已悔恨万分,不该在仙音阁里泄露太后的秘密,可是当时太慌张,没管住嘴巴。
“太后手上的伤。”
“奴才已经说过了……”
“朕要听详细经过,当时是怎样的情况?你是亲眼看到,还是听别人说的?”
左吉咬着嘴唇,半天没说话,韩孺子也不急,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他。
“陛下准备得怎么样了?”左吉终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