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紫宸书房。
又经过一夜操劳后,上书房外间的西洋钟连敲了五下,隆正帝抬起头,颈椎部传来一阵“咔咔”轻响声。
他太久没抬头了……
细眸微红,稍微看远一点,眼睛有些发花。
长时间盯着奏折上的小字,极伤眼。
再者,岁月不饶人……
心里暗叹一声,隆正帝看向御案左下侧的案几,忠怡亲王赢祥眉头紧皱着,面色凝重,还在持笔批改着奏折。
之前的钟声,对他仿佛丝毫没有影响。
他身前的案几前,也摞着两摞高高的奏折。
一摞是已经批改完的,一摞是还未批改的,几乎等高……
这些奏折,都是经内阁筛选后,分出来的。
最紧要的一部分,交由隆正帝批改。
其次的,交由总理王大臣赢祥处理。
当然,这并不是定死的。
隆正帝时常将自己的折子划给赢祥看,赢祥也时常请教隆正帝一些问题……
一般来说,分权,最为帝王所忌。
但赢祥不同,他最得隆正帝信任。
这与他谨慎谦恭的作风有关。
虽然有权,却不贪,更不揽。
对于赢祥而言,这份权利,与其说是他拥有的,不如说是承受的reads();。
权利并不是他的红利,而是他帮助隆正帝的心意。
这点隆正帝也知道。
他私下里曾问过许多人,许多高人。
那些人都告诉他,对于一个半步天象的绝世高人而言,世间的权势远远不如迈出最后一步有吸引力。
若是跨过传说中的最后一步,便为陆地神仙,甚至破碎虚空羽化飞升都有可能。
神仙,和权势,二者选一,连皇帝都会选前者。
不管是真是假,总之,隆正帝对赢祥极为信任,也愿意分权与他。
“十三弟,天又将明,你也歇一歇吧……
走,随朕出去转转,缓一缓,也换换脑子,闷了一宿了……”
看着赢祥隐现血丝的眼睛,隆正帝笑道,他近来心情不错。
赢祥犹豫了下,还是将手里的笔放下,抬头笑道:“也好,不过皇上,您该去休息了……”
“出去转转,不就是休息吗?”
隆正帝呵呵一笑,从苏培盛手中接过打湿的锦帕,擦了把脸后,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问道:“十三弟,西征大军离京几天了?”
赢祥想了想后,笑道:“今儿七月初七,大军六月三十离的京,八天了。他们清一色的骑军,又没甚大的辎重,今儿差不多能到武威了。”
两人笑谈着出了御书房,站在汉白玉砌成的游廊上,眺望着巍峨的宫城,隆正帝眼神悠远,望向西边,道:“也不知情况怎么样了……罢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打仗的事,就交给军机阁去处理吧。”
这本就是大秦祖制,政事交由内阁总管,军事交由军机阁掌总。
政事上皇帝还能插的上话,可军事上,一般都不需要天子发言。
养在九重深宫中的天子,又能知道什么军事?
前明若非崇祯皇帝瞎指挥,战事未必就一定会崩坏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太祖高皇帝和圣祖太上皇帝有感于大明的前车之鉴,便定下了祖制。
非马背上成长起来的天子,只需要在军队打胜仗后,嘉奖赏赐军方就好,不要随意干涉军机阁。
当然,如果军队打了败仗,军机阁的人也需要承担责任,背黑锅。
胜者有大赏,不吝贵爵赏赐。但败者,同样也会被满门抄家……
不过尽管如此,隆正帝还是为之心忧。
赢祥闻言笑道:“皇上尽放心就是,厄罗斯狼子野心,虽不知他们为何忽然变了心,改助攻为侵占,可想来,也是临时起意。
仓促起国战,本就埋下了必败的根基。
再者,他们的军粮嚼用大都需要从厄罗斯老远的往西域运,路程遥远,花费颇多。
远比我大秦代价高的多,这绝不是长久之事。
因此臣以为,他们应该只是想借一场大战,勒索我大秦一二reads();。
毕竟,当初贾环同那位厄罗斯的伯爵克列谢夫密谋时,仅仅许下了水泥和伏特加的方子为出兵代价……
呵呵,臣当时就觉得此事荒唐,也只有贾环能做得出。
不过还别说,居然真让他把人给哄来了。
那克列谢夫动用了十万铁骑,战死了三万多人,帮大秦打下了准格尔。
想来对方也回过神儿来了,觉察出上了贾环的大当,不愿就这般轻易的将西域交出去,不然,委实太荒唐了些!”
“哈哈哈!”
想起当初贾环贼头贼脑的来给他报喜时,他自己的表情,再看看赢祥的脸色,隆正帝说不出的快意,道:“这就叫荒唐人办荒唐事!
贾环那混帐东西,和厄罗斯那位国公之子,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一水的纨绔货色,像的紧!
他能将那纨绔膏粱子弟哄骗,不过是他这纨绔,技高一筹罢了!”
赢祥闻言一怔,想了想后,随即也陡然大笑出声。
他以为,隆正帝这话,形容的还真贴切。
将堂堂国事,用这种事来勾连,竟成了买卖,岂不是纨绔儿戏?
笑罢后,赢祥叹息了声,道:“也算是有福气的,纨绔都能纨绔出泼天的大功来……
只盼他这回在西域,不要再胡来了,不是每回都有好运的。”
赢祥说的是贾环跑到准格尔龙城,为秦梁取药引的事,在他看来,着实莽撞的紧。
稍有差池,就是必死的结局。
别说贾环,就是现在的他,以半步天象的身手,也不敢说能从敌国全身而退。
只是隆正帝却以为赢祥依旧在说贾环的纨绔之事,尤其是贾环以太上皇的御命金牌,拿下岳钟琪之事。
他哼了声,道:“临出发前,朕再三警告过他,朕不是太上皇,平日里可以惯着他些,可在大事上,绝不许他胡闹!
军国大事,国之根本,他若再敢像上回那般,用一金牌拿下九边重将,朕绝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