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颤巍巍的指着贾环,看起来想捏死他……
鸳鸯急步走上堂,跪在软榻边上替她拍背,又要拿帕子替她擦身上汤汁……
至于其她熟知当年典故的人,早就笑疯了。
连贾宝玉都顾不得贾政在场,站在角落里笑弯了腰。
当然,贾政自己也是一脸的“精彩”……
只有两个人没有笑,一个是王瑜晴。
她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满堂快要笑疯了的人们,连丫鬟婆子都绷不住在那里笑。
心里升起一股鄙夷之意,没有规矩……
另一个,则是赵姨娘。
她如今也是讲究体面的人,多咱功夫都没被人这么笑过了。
如今托贾环的服,竟又成了人家的乐子……
看贾环气色虽然难看,可精神头还不错,想来没多大事,放下一颗心后,赵姨娘就忍不住咬牙开骂了:“你这没造化的种子……”除了贾环和小吉祥外,赵姨娘如今其实很少这般骂人了……
“赵氏!”
听赵姨娘这般骂,别人还在笑,贾母却顿时不笑了,抬起一张肃穆着的脸看着赵姨娘,沉声道:“不可胡说。环哥儿都没造化,谁还有造化?”
赵姨娘闻言面色一滞,谦卑的笑容顿时浮现,这几乎是源自骨子里的……
不过,没等她弯腰赔不是,忽然觉得肩头一沉,转头看去,却见身材高大的儿子,一脸笑意盈盈的正看着她。
一只胳膊,更是极没形象的揽着她的肩头。
虽然面色看起来十分不好,可眼神却一如既往的……傻乐!
不知为何,虽然“明知”儿子只是“虚张声势”,可看到这样的眼神,赵姨娘心里还是不再慌张。
见赵姨娘不再害怕,贾环又转头看向贾母,笑道:“老祖宗,她是我娘嘛,想骂两句就骂两句呗……”
贾母闻言,失笑道:“还真是奇了,竟还有愿意挨骂的!”
薛姨妈在一旁笑道:“哪里是愿意挨骂,只是孝顺罢了。不过,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儿子,怕是骂也不舍得骂一次!”
贾环在一旁乐着对赵姨娘道:“娘,听到喽?你要是再骂我,我就去给姨妈当儿子了!”
堂上又是一阵哄笑,薛姨妈笑的更是格外的灿烂。
而原本还面色隐隐得意的赵姨娘,听到这句话后,脸色一下就黑了,张口就来:“你这蛆心的孽障……”
骂完后,才下意识的看向贾母,讪讪一笑,道:“老太太,我不是骂他……”
贾母先是没好气的瞪了眼贾环,然后对赵姨娘道:“你是他娘,既然他乐意听你骂,就随你骂罢!不过,有外人在的时候不可以……”
赵姨娘忙笑道:“老太太,媳妇知道身份高低,从不见外客!”
贾母闻言,嘴角抽了抽,不过面色却缓和了许多,她道:“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很明显,她活着的时候,还能压得住贾环,不让他将赵姨娘接到宁国府那边去受用。
可是等她死了后,谁还能压得住赵姨娘?
到那一天,毫无疑问,赵姨娘将会从一个隐藏在旮旯角见不得外客的姨娘小妾,一跃而成为两府最尊贵的女人。
念及此,贾母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便对众人道:“你们先都回园子去吧,我们大人留下说一点子话。”
贾家姊妹们闻言,纷纷起身行礼,然后一起离去。
不过离开前,好几人在给贾环使眼色,一会儿见……
贾迎春也欲言又止的看着贾环,表明她也有话说。
贾环一一回了眼神后,她们便离去了。
最后,荣庆堂上只留下了贾母、薛姨妈、贾政、赵姨娘和贾环。
赵姨娘想离去,可又想留下来听听。
没人撵她走,她也就留在了贾政的身边……
鸳鸯则带着满堂的丫鬟婆子都出去了。
待人都走了后,贾母将贾环叫到软榻上坐下,看着他道:“环哥儿,今天到底怎会回事?怎地听你爹说,你在朝堂上还闹了回,连太上皇赏你的紫金冠和斗牛服都脱了?”
贾环闻言,看了眼黑着脸不想看他的贾政,然后对贾母笑道:“老祖宗放心,那就是个计,而且孙儿的那身行头有些旧了,刚好不想要了,就回来换了身新的……”
“哼!你还有脸子说?”
贾政实在憋不住了,喝道:“自古以来,挂冠而去者,何尝有你这么不要……不要颜面的!
你挂冠而去就挂冠而去,回来后等朝廷的公议,若还给你,你再穿戴就是,也不失为一份美名!
可你……可你怎么转身就换一身新的呢?”
贾母等人面色自然古怪之极,贾环自己都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气得贾政顾不得贾母和薛姨妈当面,黑着脸骂道:“你笑个屁!”
贾环连忙摆手道:“爹,儿子当时并没说要挂冠而去。谁有这个说法,您去找谁,反正我是不认!”
贾政都顾不上生气了,好奇道:“你如今也是极有身份的人了,难道就不要一点体面吗?”
贾环闻言,在贾母微微有些担忧的目光中,冷笑一声,道:“爹,儿子所行之事,就算传遍天下,了不起也就是一件胡闹荒唐之事。
虽说不体面,但相比于朝堂上站着的一个个明面上道貌岸然,体面威风,暗地里男盗女娼,贪.腐害国的衮衮诸公,儿子比他们强一百倍!”
“你……”
贾政闻言,面色顿时涨红,却拦住了起身要训贾环的赵姨娘,他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你拍拍良心说,礼部尚书宋怡,是你说的那种人吗?”
贾环冷笑道:“身为人子,未分家而暗置私业、蓄私财,他也配谈礼教二字?”
“这……”
贾政闻言,顿时一滞,却还是摇头道:“纵然如此,可自他为官以来,从未在官场上贪过一两银子,也未曾怠慢过一次公务。为父记得,好几次,他生患重病,却依旧坚持上衙门理事,甚至昏厥于公堂之上,这些,都是世所皆知的事。
你却因为朝堂政争,将他打倒,身败名裂,唉……”
贾环奇怪的看着贾政道:“爹,你到底是不是我亲……你到底站哪边?
那个老东西一边喊着要废黜我,一边喊着要圈禁我,你帮他说话?”
贾政叹息道:“为父没有糊涂,自然站你这边。可却以为,你和陛下……不必做的如此极端过火。”
贾环道:“爹,你知道宋怡的儿子宋文吗?”
贾政闻言面色一变,有些不自在道:“宋文虽然多行混账事,却和宋礼部并不相干。宋礼部也曾多次与我等说过,不再认那个孽子。”
贾环哈的一声大笑,道:“爹,他这话也就能哄哄你们这些惯读道德文章的清流。
宋怡那儿子,都快比得上前朝西门大官人了。
强抢民女的事做的顺溜之极,被他害的家破人亡的百姓不知有多少!被他逼的悬梁自尽的妇人更是数不胜数!
还有一屋子的香.艳故事,我一天看一篇,一年都看不尽!
里面不知蕴含了多少人间悲苦……
这里面若没有他老子宋怡在背后站台,那些清流御史们,怎地一个个都视而不见?
我还听说,好多风.流名士,士林清流,都参加过那宋文举办的无遮大会!
嘿!哪个不是写的一手好道德文章?
咦!你们都这样看着我作甚?”
贾政黑着一张脸,贾母和薛姨妈都有些不忍直视……
赵姨娘倒是不知所谓。
贾政看着贾环,咬牙切齿道:“你是从哪儿看的西门大官人?”
贾环莫名其妙道:“金瓶……咳!”险险刹住车,拐道:“《水浒传》哪!”
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神,看着贾政。
“我打死你个混账东西,小小年纪就看禁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