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逆来顺受,仍然担惊受怕会被转手丢弃,谁都无所谓地踩过。
她因此连难过和生气的资格都没有,养成了一身无论什么时候都忍受的温和。
她的安静并不是因为内向,而是深深知道,惹了麻烦不仅不会有人为自己兜底,还会招惹一顿更狠毒的臭骂。
在学校如果和别人有了冲突,不仅不会有人为她出面,说不定还会嫌她烦,让她别读书了,辍学去打工给家里赚钱。
她只能保守,只能谨慎,只能小心再小心。
无法克服也无法摆脱,总是不由自主地沾着一股拧巴的小家子气。
生怕给别人惹麻烦,生怕让别人不舒服,有什么事都是自己解决,从来不敢轻易让别人帮忙,别人给的东西下意识是拒绝,不敢轻易接受。
而这样的内敛在别人看来,是内向、腼腆,是难以交流,她因此很少有志同道合的朋友。
周围的同学家境都不错,至少也有着健康关系的家庭,偶尔任性一点的哭泣流泪都没关系,偶尔闯祸也会有家里人骄纵。
像陆辞这样众星捧月的人,应该更难感同身受。
因此她从来没有想过,能和他做朋友。
也没有想过,得到他的迁就。
这样的窘迫只一会儿就散了,因为当时她觉得陆辞应该不会放在心上,毕竟这是多么小的一件事。
她是在很多次以后才后知后觉,陆辞好像再也没有让她拿过什么东西。
——而是直接给。
有时候体育课上完,在学校的小卖部碰到。
那不能说是碰到,其实是她看到陆辞去了小卖部,自己也跟着去。
结账的时候,也刻意排在他的后面,为了那零星几分钟和他很近接触的可能。
那个时间段是下课解散,基本上都是班上的人在买水,她的出现其实并不突兀,也不奇怪。
所以陆辞只当是碰到了朋友。
在结账的时候指了指她,跟收银员说:“一共多少,一起。”
她下意识想拒绝,可是连说个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他很少是一个人,身边总是有很多朋友,旁边的男生在跟他说着话,从进小卖部到结账,一直说话没停过。
就连刚刚看到她的时候,他都只是朝她笑一下就当做打招呼,注意力始终在朋友说的话上。
男生嗓门大,小卖部里也吵吵闹闹。
她如果突然很大声说一句“不用了”,插进他们的话题,只是为了拒绝他的好意,这好像显得很不识好歹,让人尴尬。
所以她就这么,默默地接受了陆辞帮她结的账。
事后回到了教室,也快要上课了。
再到下课,他又出去找别人玩了。
然后是放学,她回头,陆辞已经出去了,他就在后门旁边,迈个腿就没影。
等他回教室的时候,班主任也已经在教室里了,威严无比地盯着教室里的纪律,教室里各个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僵着背脊学习。
她这时候如果回头跟陆辞说话,为了还这三块五,像是找死,各种意义上的找死。
还有学校安排的值日,每个班都有一块负责的卫生区域,老师就分了组,每天轮着分组去打扫。
他们班负责的那块卫生区域就在篮球场旁边,陆辞和几个男生在那里打着球。
他人好,人缘也好,跟班上的大部分人都关系不错,很多人跟他说话都没什么分寸,他好脾气从来不在意这些。
连她这种闷着话少的同学,都能跟他说得下去,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所以他没打球,在旁边长椅坐下后。
班上同组的几个人就叫他。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坐在长椅回头,“怎么了?”
刚刚停下来的身体还有着微微的喘息,眼睛是运动后带着点亮晶晶的少年气,发梢濡湿微卷,在橙红的夕阳里浅浅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