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陈叙主动来问她。
“刚到。”
她不想把这些事解释太多,所以选择了说谎的回答。
放下手机抬头,正好看到玻璃落地窗外,夜色浓重的路灯下,几个少年抱着篮球走过。
遥远。
模糊。
夜色如幕。
从路灯下走过时,掠过一层干净的、清晰的光。
少年优越的眉骨轮廓一晃而过。
像浓雾中片刻渡过的神明,只照亮一刻,一刻即可佑一生。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姑姑给她打来的电话,她也在咖啡店外的路边看到了停在那里的车,她接了电话,说自己看到了,马上出来。
她拎着自己的书包从座位离开,已经喝完的咖啡扔进店里的垃圾桶。
走到门口时看到咖啡店的一面墙上贴满了便条,写着的都是来这里的客人写下的心愿或者心情。
她晃过一眼,看到最中间的便利贴上字迹秀气——
“暗恋好辛苦啊。”
那张便利贴下面有别的人写的字,问:“喜欢为什么不告白呢?”
“他不会喜欢我啊,我和他没有可能,他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便利贴的主人又回。
再下面,又有别的字迹,大概是有共鸣。写道:“喜欢一个没可能的人太难过了。”
手机又一次震动。
是姑姑在催,给她发的微信,问她出来了吗,能不能找到车在哪。
她匆匆推开门走出咖啡店。
路灯下一晃而过的少年背影早就已经不见了,只有浓重的夜色,散场的寂寞,连旋转木马的欢快都早已经停止了运转。
风里有着苦涩的夜的味道。
这样的深夜属于奔波的人,顶着夜色在风尘仆仆里尝尽生活艰苦,人的幸福都是旋转木马的灯,欢乐又绚烂,而人生艰苦各有不同,人人有人人的不同。
上了车,车里的气氛也不太好。
姑父一直没说话,只冷着脸开车,倒是姑姑尴尬着忽略气氛,嘘寒问暖几句问她等得久不久。
她小声懂事地回答不久。
前面是红绿灯,车暂停,姑父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不耐烦道:“等一等又怎么了,你那个弟弟都嫌她累赘,你还上赶着去管闲事。”
姑姑脸色变了变,小声让他别说了。
姑父的语气更不耐烦,“我打牌打得好好的,你非要让我来接她,我正是赢钱的时候,说两句还不行了?你那好弟弟都嫌麻烦,我说两句还能让她掉两块肉?”
自此,车里的气氛变得更僵硬了。
红灯停了又绿,再过了几个路口,转过几个弯,这封闭在狭小空间里空气窒闷的氧气才终于得到拯救,车门打开,姑姑家到了。
姑父去停车,姑姑带着她上楼。
面色很为难地跟她说,“雪宁,你别跟你姑父计较,他说话就那样。”
她只是平静地微笑,神情看起来没什么难过,很懂事的语气,“没关系,我知道姑父人不坏,这么晚了确实麻烦他,抱怨几句而已,我理解。”
姑姑小心观察着她表情,才松口气似的,又因为她的懂事而感到不忍,“你这孩子,唉。”
姑姑家住在老旧小区,楼梯阴暗潮湿,上楼都要脚步谨慎。
楼道的灯坏了很久,打了几遍电话都没有人来修,只能借着手机的灯光照亮着脚步慢慢走。
走到拐角处。
楼道破旧窄小的窗口望出去。
浓重的夜色中央,挂着一盏圆满的月亮。
明亮,高悬,一眼望过去就天然让人向往。
她的手机摩挲着屏幕,从狭窄的天窗望出去,想到的却是朋友圈那张连轮廓都模糊的照片。
那是陆辞第一次出现在她的朋友圈里。
尽管也是间接的、不切实际的。
喜欢一个没可能的人很难过吗。
暗恋很辛苦吗。
或许吧。
看过他很多个春夏秋冬,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没认真对她说过什么话,寥寥无几的交集,她的世界已经山摇地动,而在他的眼里只不过是宇宙荒原里一粒微渺的砂。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月亮本就不属于你,你只是恰好抬头从你的窗看到了他。
人间种种苦痛,远比得不到一个不属于你的月亮还要冷。
而在那些冰冷无助的时刻,至少,可以因为想到这个人,而觉得苦难不再寂寞。
所以即使无数个处心积虑的瞬间,都不会有真正的开始。
——也没关系。
有的人只是存在就有意义,因为他是光,夜色会因他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