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夜风很大,湖水很黑,长泽敬介看着先一步投湖的栗山在水里无助挣扎,忽然害怕起来。
只是一瞬间,对死亡的恐惧如同触电一般爬满他的全身,让他不能动弹。
有这样一种说法,绝大部分的自杀者,都会在轻生的过程中产生后悔情绪。毕竟无论是人也好,动物也好,求生的本能都是与生俱来的。
“我应该死在这里吗?我和这个只知道恋爱的蠢女人不一样,和那只会种土豆的无能父母不一样。”
“我是注定要成为人上人的……我的人生,我的未来,甚至都还没有开始。”
长泽忽然想要活着了。
“如果栗山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这么死掉的话,我的未来,就会有办法继续的吧?”
长泽敬介没了动作,就那么看着栗山沉下去。
就那么干看着。
想活着有错吗?
栗山已经沉下去了,长泽敬介心里尚存某些东西,也随着栗山祥子一并沉到了水下。
但这没有关系,因为长泽还会继续向上爬。
不择手段,不计代价。
该下沉的下沉,该向上的向上。
……
“我只是觉得,或许你应该表现出愧疚来,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神谷川略带轻蔑意味的话语声从耳畔响起来,将长泽敬介从八年前的记忆中拉回了现实。
“冷漠?没人情味?拿栗山的事情勒索我的小鬼,有资格跟我说这种话吗?”
长泽的表情变得阴沉起来,他到现在都还坚定相信,神谷川是为了钱而来的。
不然呢?
人情味?人性?
多幼稚,多可笑的说辞。
早在栗山沉湖的那个晚上,长泽敬介就已经把所谓的人性也一并沉到湖底去了。
对于他而言,那晚的心境,简直就像是一场涅槃。
这個社会本来就是病态的,抛却人性,不择手段的人才会获得更多。所以长泽敬介才能越过固化的阶级,才能有现在的身份地位。
本来就身处底层,还要讲规矩,讲人情的蠢货,永远只会是弱者,就只配被人踩在脚下。
长泽敬介从来都是这样相信着的。
“随你怎么说吧。”神谷川耸了耸肩,又忽然笑起来,“呵,其实这样也好。”
长泽敬介皱起眉头:“这样也好?”
神谷川没有正面回话。
是的,这样也好。
说实在的,替游戏里的鬼给现实中的人送信,神谷川有着一定的心理负担。
他估摸着,这封信只要送出去,长泽敬介身上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如果长泽先生不是人渣的话,这封信神谷大概率是不太能送得出手的。
所以,这样也好。
于是神谷川淡定地拿起波子汽水,喝掉最后一口后说道:“好了,感谢你的款待。另外,栗山祥子小姐托我给你送样东西。”
他从包里拿出了那张被水汽润湿的白纸,推到桌前,之后便拎包离开了位置。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很是潇洒。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至于长泽敬介收了那封信以后,具体会遭遇什么,神谷川不知道,也不好奇。
“反正关我屁事。”他掀开白木屋的门帘走到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