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第五十四章

九哥而今在京城的风头,不仅盖过郓王,甚至快要盖过官家。

他的名望是那样高,不错,他是个亲王,身份敏感,可现在谁在乎呀!人人都记得他当初跪宗庙,人人都记得他后来抱着驸马尸体落泪,他说,都是他的错,都是他没能保护自己的妹妹和妹夫!可这话落进每个人的耳中,都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官家一忍再忍,一退再退,都是官家的错!现在驸马的血还在御街上不曾被雨洗掉,九殿下不想再忍再退了!

有太学生登门拜访,与他聊起朝廷该如何退敌,援军又当从哪一路切断东路军回返的路线,他则拿出自己早就精心准备好的地图,与他们从白天聊到黑夜,再秉烛到天亮。

等到天亮了,太学生们就惊异地看到康王府的仆役扛着许多箱笼往外走。

“殿下这是……”

殿下穿着一件洗得褪色的细布袍子,笼手靠在门柱上,望向晨光的方向。

“而今李相公主政,我不能日日只知清谈,与国何益?”他转过头,露出一个疲惫而坚定的笑容,“思来想去,我只有倾尽家产,为朝廷招募义军,筹备粮草,算是尽了绵薄之力。”

真心实意。

那些沉甸甸的箱笼比他的话语,比他的笑容更有说服力,一箱接一箱地送出去,来客就忍不住红了眼圈。

康王殿下将家产捐了个干净,除了几套进宫用的礼服外,甚至连妻子的华丽衣衫,精美首饰也一起给了李纲。

他穿着朴素得近乎寒素的衣衫,走在汴京街头,鼓励每一个青年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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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逐金虏,再立山河,”他说,“李相公有此决心,咱们须得帮他一把!”

消息传进宫中,哪怕是这些日日生活在官家周围的宫女内侍们,也会用眼神和细语表达她们的倾向。

韦氏只说了一句,赵鹿鸣却已经听了千万句。

“九哥当真是一心一意疼爱着帝姬的。”

就连佩兰也这样感慨了一句。

“你觉得呢?”朝真帝姬看向王穿云。

王穿云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听了这么多,”佩兰有些嗔怪,“怎么一句好话也说不出?”

“我就是不知道。”王穿云说。

两个少女小声嘀咕了两句后,下意识都将目光投向了依旧跪坐在驸马灵前的帝姬身上。

帝姬的眼帘垂着,什么也看不清。

曹溶被祖父打了,打得很惨,她知道这事。

可若是他依旧被关在曹府里养着,也未必会有之后这些事。

他奔着康王府去的,谁教他的?

再进一步想想,康王府可不是当年太子的东宫,她那九哥工于心计,王府上下整治得铁桶一般,她的驸马是翻墙跳出去的?钻狗洞爬出去的?

一个自小金尊玉贵,只学些琴棋书画,压根不谙世事的贵公子,怎么就知道今日金使入京,怎么就知道如何用他这条命,扳动了整个局势?

他有一腔热血,可有人利用了他这腔热血!

一想到这里,赵鹿鸣握着黄纸的手就下意识抓紧了。

她也利用了他,她对自己说,所以她永远对他有一份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