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元年,十月初五。
一群身着便装的人抬着三个大箱子进了定国公府。
这些人是针工局、襟帽局的内宦。箱子里装的是皇后的凤面首饰、大婚翟衣、凤冠。
夏冬月身在定国公府的消息要保密。正德帝即将与其大婚的消息一样要保密。所以这些内宦鬼鬼祟祟的,对外说是裁缝铺子的人进府给徐家下人们做冬袍。
紧接着一辆马车来到了公爵府门口。
刘笑嫣、常恬、严娇、九夫人下了马车进了府。皇帝大婚在即,她们是一定要凑热闹的。帮着夏冬月梳洗打扮,试穿翟衣之类感情戏一定要做足。
毕竟夏冬月是常家今后在后宫中最大的靠山。
正阳门。
张鹤龄跟刘健等待着钦天监勘定的持节迎后出京吉时。
京中七成以上的文官都来了正阳门这边送行。自然,文官们送的不是持节正使张鹤龄,而是持节副使——他们的靠山刘健。
常风也出现在了人群中。径直走向张鹤龄和刘健。
刘健见到常风,没好气的说:“不劳你相送。你杀人太多,身上戾气太重。会冲撞了持节迎后的喜气。”
常风根本没正眼看刘健:“首辅错矣,我不是来送你的。我是来送国舅爷的!”
刘健碰了一鼻子灰,气得七窍生烟。但他还是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表情。
刘健在心中安慰自己:再过五天,八虎、常风都是砧板鱼肉。到那时,弘治朝第一宠臣将会成为阶下之囚,品尝到关押诏狱的滋味儿。
常风朝着张鹤龄拱手:“寿宁侯,我祝伱一路顺风。”
张鹤龄笑道:“放心,我一定把我外甥媳妇儿顺顺利利接回京。”
张鹤龄这厮毫无人臣之理。在旁人面前,一向称正德帝为“我那皇帝外甥”。
刘健挺看不上张鹤龄的。应该这么说,朝野上下包括正德帝、常风在内,就没一个人看得上张鹤龄。这厮简直是人厌狗嫌的存在。
刘健道:“国舅请慎言,请用敬称。”
张鹤龄白了刘健一眼:“什么敬称。别说他是皇上,就他算当了玉皇大帝,也是我的外甥!那是我姐身上掉下来的肉!”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首辅遇到无赖国舅同样如此。
吉时已到,张鹤龄、刘健上轿南行。
常风则回到了锦衣卫。他一见钱宁哭丧个脸,就知道谢亘还是没现身。
钱宁道:“谢亘这厮真是无情无义!亲生的孩子滑胎,他都不去西小井胡同看一眼相好。”
常风问:“京郊几个县的耳目有发现嘛?”
钱宁微微摇头:“没有任何虎罪箱的蛛丝马迹。”
常风坐到椅子上,沉默不言。
做任何事,都要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正德帝大婚、亲政是谁也拦不住的。
虎罪箱有可能最终寻不到。文官集团会将八虎罪证公诸天下。到那时,刚刚亲政的正德帝顾及汹汹舆情,很可能会舍弃八虎。
若是如此,绝不能让文官集团独霸朝堂,压制君权。
最好的方法就是扶持一批文官,与另一批文官相争。
常风打定了主意,一旦八虎真的失势,他便全力扶持亲家公李东阳,与刘健、谢迁分庭抗礼。
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朝堂浮沉,常风已经有了老成谋国的思维方式。
皇宫西苑,豹房。
正德帝正在火者亚三的陪伴下,练习使用一柄西洋鸟铳。
所谓的西洋鸟铳,其实就是西班牙“穆什特克”火绳枪。
八虎垂手侍立在一旁,除了张永,其余七虎个个愁眉不展,一脑门子官司。
正德帝瞥了他们一眼,随后开始练铳。
“嘭”!正德帝射出的铳子不偏不倚,正中三十步外放着的一个冬瓜。
八虎齐声高喊:“皇上神射!皇上英武!”
正德帝没有搭理刘瑾,而是将鸟铳扔给了江彬:“江彬,你觉得这鸟铳如何?”
江彬微微摇头:“皇上,与弓箭相比,鸟铳射程短,装填费事,准头也不及弓箭。这东西玩玩还成,打仗.绣花枕头而已。”
正德帝道:“在这事上,你就不及常风有见地了。你这番话,前几天朕跟他说过。他反问了朕三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