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銮道:“好,拿银子!”
马永成将三两银子双手奉上。
翟銮喊道:“记帐!滋收织户马不成税银二两,尚欠一两。”
马永成急眼了:“大人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这明明是三两!”
一旁的常风呵斥道:“什么三两!你交的都是碎银子。要熔铸成官锭上交给国库。熔铸难道没有火耗嘛?”
马永成大喊:“交三两算二两,没天理啦!”
常风大喝一声:“此人抗税,等同造反!左右,拿下!”
一旁观瞧的正德帝终于忍不住了:“你们也太黑心了!朕砍了你们!”
一听正德帝自称为“朕”,众人知道戏该停了,纷纷跪倒。
常风拱手:“皇上,刚才臣等所演,乃是税政的两桩大弊。一曰‘淋尖踢斛’,一曰‘折色火耗’。”
“朝廷征收百姓十分税。从巡抚衙门到布政使衙门、知府衙门、县衙,层层加起来却要征百姓至少十二分税。黑心一点的,可征到十六分、十八分。”
常风又在搞寓教于乐。将税政大弊现场教学给了正德帝。
正德帝皱眉:“难道历代先皇都不知这两条大弊么?”
常风答:“知道。”
正德帝问:“那就没办法根除?”
常风答:“积弊已深,法不责众。”
说句题外话,正德朝官吏收税的手黑程度,跟一百三十多年后的崇祯朝一比堪称业界良心。
正德朝官吏,最多十分税额收个十八分的实税。
崇祯十年,民变四起。崇祯帝被逼无奈,只得开征二百万两的缴饷。
在圣旨中,崇祯帝明言:“流寇蔓延,生民涂炭以极。不集兵会剿,贼不能速除。”
“暂苦吾民一年,除以心腹大患。筹思再四,万非得以。所虑有司奉行未善。公家仅输一分,穷民已剥十倍.”
最后一句翻译翻译就是:“朕知道朕征二百万两的剿饷,你们这群狗官得从百姓身上盘剥两千万两!”
言归正传。
正德帝听了常风的八个字,有些绝望:“难道就没有办法斗倒层层的黑心官吏?”
常风道:“洪武朝时,太祖爷也曾想过一劳永逸的解决此事。太祖爷的法子就一个字‘杀’!空印、郭桓两案,将天下官吏杀了几茬儿。”
“可是,贪官就像是韭菜。割了一茬儿,又会长出来一茬儿。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个难题,尚未有人想出破解之法。”
正德帝陷入了沉思。
虽然难题解决不了,但至少常风让正德帝开始正视税政大弊。这场寓教于乐的戏演得很成功。
片刻后,被这场戏深深震撼的正德帝,对摆摊卖草鞋已经兴致全无。
他道:“摆驾,回乾清宫吧。哦对了,给买卖街的五百贩夫走卒每人发五两银子。朕不能白耽搁他们一日的营生。”
常风跟刘瑾一左一右,陪着正德帝回乾清宫。
刘瑾趁机道:“皇上,其实老奴有个法子,能够根除文官贪贿的顽疾。”
正德帝眼前一亮:“哦?快说!”
刘瑾答:“既然文官十官九贪。那就别让他们辅佐您治理天下了!让内宦们取代文官理政便是!譬如,巡抚照规矩并不算地方官,而是朝廷委派治理地方的京员钦差。先把这些巡抚钦差们撤掉,换成太监、少监.”
“内宦都是无根之人。无根则无欲无求,只忠诚于皇帝.”
常风听到这话,面色一变。
常风道:“刘公公此法不可行!南汉后主刘鋹跟刘公公想法相同。觉得无根之人无欲无求,若任用无根之人为官治理地方,可杜绝贪贿。”
“于是乎刘鋹下了圣旨,非内宦不得为官。官员们争相自宫,两百万人口的南汉,竟凭空多出了两万无根之官。”
“倒头来呢?这批没了根的官,该贪照样贪。甚至因失去了男人最重要的东西而变本加厉。”
“不及十年,南汉便亡国了!所以刘鋹是‘后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