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风一表明身份,夏儒怕的更厉害了。
京畿地方,有谁没听说过锦衣卫常屠夫的恶名?
文官们说常屠夫杀人不眨眼,一传十,十传百,以讹传讹。传到民间,常风被传成了每日吃新鲜人肉的血腥魔头。
夏儒吓得浑身发抖,就差屎尿齐出了。他缩着脖子说:“常,常都督饶命。”
常风一头雾水:“饶什么命?我是来找你叙旧的啊!”
夏儒一愣:“常都督别说笑了。您是朝廷里的大人物,跟草民素不相识,叙得什么旧?”
常风诓骗夏儒:“夏老兄,咱们虽不相识,但咱们的先祖是正儿八经的至交啊!”
“你别害怕,请坐请坐。来啊,摆酒!”
常风来夏家自备酒菜。一名总旗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食盒中尽是美酒佳肴。
夏家院子里有一张石桌。手下们将酒菜摆到了石桌上。
常风道:“夏老兄,咱们边吃边聊。”
这给夏儒整不会了。朝廷里的大人物常屠夫跟我一个小田主把酒言欢?还一口一个老兄?
常风亲自给夏儒倒上了一杯酒:“贵府五世祖可是夏彦广夏先生?在洪武朝初期历任过苏州知府、福建参政?”
夏儒点头:“是啊。”
常风一拍手:“果然如此!我的五世祖常歌在洪武朝初期做过仪鸾司千户。跟贵祖夏彦广有过命的交情。咱们是亲切的世兄弟。”
常风在扯淡。
他的先祖常歌的确认识夏儒先祖夏彦广。不过不是“过命”的交情,而是“夺命”的交情。
吴王府时期设立拱卫司,专为吴王朱元璋办秘密差事。开国后改为仪鸾司,又改为都尉府、亲军都尉府、锦衣卫。
一句话,仪鸾司是锦衣卫的前身。
大明开国后,朝堂上存在两派。一派是洪武爷的老弟兄们组成的淮西党。一派是刘伯温、宋濂为首的浙东党。
淮西党净是骄兵悍将。浙东党多为江南世家文人。
起初,太祖爷利用浙东党制衡淮西党。
后来太祖爷发现,浙东党那群狗文人拿他这个皇帝当猴耍。
这帮江南文人整天规劝太祖爷“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说这话的孟子是东周战国人。
周时百姓分为两类,一为国人,一为野人。
国人者,居于城郭,有地位、田产、识字。说白了国人就是元末明初的士绅阶层。
野人者,居于乡野,没地位、没田产、不识字。说白了就是元末明初的穷老百姓。
在孟子那个时代,国人是民,野人非民。“民为贵”的实质其实是“士绅为贵”。
浙东党整日打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旗号,维护士绅的利益。
他们将少时不识字,中年粗通文墨的太祖爷朱元璋当成大老粗皇帝。奏疏里玩文字游戏下暗扣儿;执行政令时阳奉阴违.
心里装着穷老百姓的太祖爷能忍?
你们不是总把孟子的话当成帮助士绅盘剥百姓的理由嘛?那朕就下旨,将孟子牌位搬出孔庙!
其后,太祖将浙东党首领刘伯温撵回家,又用仪鸾司大肆清查浙东党官员的不法情事。
当初夏彦广就犯在了常歌手里。被常歌抓进了仪鸾司,除了打就是打,差点没丧命。
后来夏家人花了大钱,疏通了胡惟庸,夏彦广才从仪鸾司里放出来。
这段往事到了常风嘴里,竟成了“过命的交情”。
常风道:“常风与世兄同在顺天,一向有失亲近。”
夏儒连忙道:“啊,草民久仰常都督。只是一来身份悬殊,二来无缘,不曾拜会。”
常风四顾,看了看夏家的四合院:“世兄果然清贫。”
随后常风朝着一名力士使了个眼色。力士将手捧的盖着红布的托盘放在了石桌上。
常风掀开红布,托盘里竟是两锭金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