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我贵,非我之能也,此乃时也、运也、命也。
嗟乎!人生在世,富贵不可尽用,贫贱不可自欺,听由天地循环,周而复始焉!」
常风朗声诵完此赋,心中感慨良多:人呐,的确是时也,运也,命也。
若不是九年前的那个秋夜,我卷入了凶险万分的废储、保储之争,又怎能攀上皇上这棵大树?
假如没有那个秋夜里的九死一生。我如今最多在锦衣卫里当一名不见经传的普通百户。
说不准此刻还在握着铁铲,在哪个罪官家的大粪坑里寻银子呢。
翌日。乾清宫大殿。
常风向弘治帝讲述了印江「鬼衙门」的异闻。
弘治帝听罢,若有所思:「你说的对。连续四任长官被杀。定是那些蛮夷土司所为!」
「朕决定了,派你前往贵州,查清‘鬼衙门的真相,正人心而靖浮言。」
弘治帝的决定大大出乎常风的预料:朱骥不管事,两个国舅是挂名同知。我这个左佥事是锦衣卫实际上的大掌柜啊。
去贵州查案,派个百户去绰绰有余。怎么把我派去了?
弘治帝似乎看透了常风的疑惑。
他解释道:「常风,朕让你去贵州不光是查案。更重要的是让你去推行改土归流。」
「此行,朕给你京营兵五千随行。若那些蛮夷土司杀人的罪行暴露,狗急跳墙。你可就地剿灭之。」
「朕就不信。改土归流真就像文官们说的那样,推行不下去!」
常风恍然大悟:原来是派我去推行改土归流!这或许是皇上给我的一道考题,考我有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常风的想法是对的。弘治帝的确在考他。
去年常风虽参与了治水。但他始终是作为刘大夏的副手前往的鲁西。
若此次常风能够作为钦差正使,在黔地彻底推行改土归流,证明自己能够独当一面。那弘治帝会委以他更大的重任。
弘治帝是个有理想的皇帝。历代先皇都做不到彻底改土归流,他希望在本朝能够做到。
常风叩首:「臣
领旨!」
弘治帝道:「你可以自行挑选钦差副使。另外,思南宣慰使刘延在任六年,毫无作为,实在是平庸之辈。」
说完这话,他转头望向侍立一旁的萧敬:「山西按察副使杨一清前几日到刑部交接几件重案,他还未离京吧?」
萧敬答:「回皇上。还未离京。」
弘治帝道:「让吏部给他挂牌子,升他为为思南宣慰使。」
思南宣慰使是从三品,杨一清等于官升一级。
且杨一清在山西只是按察使的副手。担任宣慰使成了主政一方的「小封疆」。离成为巡抚「大封疆」只差一步。
常风道:「皇上英明!杨一清虽奇人异相,但其做事干练,又勇于任事。实乃思南宣慰使的不二人选。」
弘治帝笑道:「也只有他那一脸奇人异相,才能镇住黔疆的那些魑魅魍魉!」
常风回了锦衣卫,找来了南镇抚司千户,老寿星孙龟寿。
孙龟寿已经八十四岁了。但他依旧精神矍铄,精神头很足。
黔地土司的情报,一向是孙龟寿负责搜集的。
常风道:「老寿星。这回你随我去贵州如何?哦,这不是钧令,而是商量。」
「你毕竟上了年纪,若不愿跋山涉水,我不会勉强。」
孙龟寿笑道:「常佥事可知我的延寿秘诀是什么嘛?」
常风道:「还请赐教。」
孙龟寿侃侃而谈:「秘诀无非一条——让自己变得有用!」
「人很怪,若成了垂垂老矣的无用之人,混吃等死。用不了一两年恐怕就会魂归西天。」
「只要我还有用,能做事。就感觉自己还不老。」
孙龟寿所说,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人需要「被需要」。
常风笑道:「这么说,老寿星愿意担任钦差副使了。我虽官职比你高,阅历却远不及你十分之一,百分之一。」
「咱们此去贵州,名为上下级。我还是要多多向你讨教。」
孙龟寿谦卑的说:「常佥事过谦了。」
常风又望向了王妙心:「王镇抚使,我要跟你商量一件事。」
常风这回打算借着公事办一件私事——帮九夫人的一百多土家族人彻底解决锦衣卫员额问题。
王妙心道:「什么事常爷吩咐就行了。谈何商量不商量的。」
常风道:「黔东南的土家人很多。此去办差,我需要一批精通土家话的干练之人。」
「你知道,你小嫂子在京城有一百多土家族人。」
「他们属于湘西土家,又久居京城,一向跟黔地土家没有瓜葛。」看書菈
「但他们会说土语。这些年他们混在兵马司、顺天府充当锦衣卫的耳目,也算称职。他们对锦衣卫是忠诚的。」
「做事名正则言顺。让他们跟着我去黔东南查案、推行改土归流。总要给人家一个名分......」
王妙心这个「小国手」是多聪明的人?立马明白了常风的意图。
当初南镇抚使这个位子,是常风让给王妙心的。常风的面子他不能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