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了,我叫钱宁!谁敢不听刘都院、常爷的吩咐,我钱宁第一个不饶!黄仲仁就是下场!」
聂巡抚一个腐儒,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场景?
他又惊又怒,说话竟然结巴了:「钱宁,我要参你们滥杀地方官员!」
钱宁冷笑一声:「呵,随便参!你是嫌我在皇上面前立的功不够多,帮我报功呢!」
聂巡抚看向了刘大夏:「刘大夏,钱宁是你的随员。他滥杀无辜你不管嘛?」
刘大夏微微一笑:「锦衣卫的人,只有常镇抚使管得了。」
常风跟刘大夏唱起了双簧:「钱公公的义子干儿,只有钱公公管得了。」
聂巡抚怒道:「好!好!你们给我听清了,你们一到山东就杀了当地官员。我会参你们!」
「另外,我不与血腥的屠夫为伍!山东官府只管赈灾!治水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完聂巡抚大喊一声:「三司官员都跟我回济南去!」
聂巡抚等于表态了:别想我们山东官府协助你们治水。
聂巡抚走后,刘大夏道:「走就走吧。我也不指望一个腐儒能帮我救民、治水。」
常风附和:「他要参咱们。我还要参他呢!」
众人进了阳谷县衙。将阳谷县衙当成了钦差行辕。
常风当即写了一道折子,一封信。
折子是给弘治帝的,参劾山东巡抚聂诚。
折子的最后,常风写了两句话。这两句话像是两把刀子:「易子而食,不应出现在弘治盛世。」
「盛世之下,鲁西饿殍遍野,乃代天牧民者聂诚之过也!」
信则是写给山东莱州知府黄伯仁的。毕竟常风跟黄伯仁有私交。杀了人家弟弟,总要解释一番。
翌日,常风分遣力士和账房先生,到沿河十三县统计灾民人数,估算救灾所需赈粮数目。
两日后,数目大致估算完成。需粮二十五万石。
可鲁西各府县的官仓都是空的。
聂诚那厮跟常风、刘大夏赌气,以防备倭寇囤储军粮为名,下令不准调拨藩司、鲁东府县官仓的一粒粮食给受灾州县。
阳谷县大堂内。
常风跟刘大夏商量:「灾情如火。得找粮食先救灾民的命。治水的事可以先放一放。」
刘大夏道:「对。得抓紧在山东当地寻粮。谁有粮呢?」
常风道:「自然是士绅。山东最大的士绅是衍圣公孔宏泰。咱俩跟他是至交,这就写信给他,劝他捐粮运到鲁西来!」
常风写好了借粮信,差石文义骑快马赶往曲阜。
孔宏泰接信后欣然应允,拥有田地百万亩的孔家果然财大气粗。能够拿出存粮十万石。
然而,这批粮食却被烧了!
放火的人,是孔家的上千族人!
孔家族人反对孔宏泰捐粮。理由很充分:历代皇家赐田,乃是学田。供山东的读书人进学所用。
我们孔家的粮,读书人配吃,老百姓不配吃。
孔宏泰这个家主,跟上千族人发生了激烈的矛盾。
族人们认为:你虽是孔家家主。但粮食不是你自己的。属于全族。
族人们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囤粮的粮仓放了火。
就算烧了,孔家的粮食也不给那些泥腿子吃!
一千六百万斤粮着火。大火整整烧了两天一夜。
这帮孔圣人的孝子贤孙,狠起来连供奉祖宗牌位的孔庙都敢烧(弘治十二年),何况粮食?
阳谷县大堂。
石文义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向刘大夏和常风禀报了这个消息。
常风闻言先是吃惊不已:「烧了?孔家这帮族人是冷血的畜生嘛?他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嘛?」
石文义道:「孔家大仓被烧了个干净。衍圣公也无计可施。」
徐胖子插话:「吊!敢烧老百姓的救命粮,我带人去曲阜,抓他几百人。」
刘大夏却摆手:「他们烧的是自家私粮,不是官粮。且这是孔家内讧。锦衣卫虽是皇帝家奴,却不能介入孔家族务。」
常风陷入了迷茫:「刘都院。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山东当地官员把老百姓当成牛马。任他们自生自灭。」
「孔圣子孙也把老百姓当成牛马。粮食宁肯烧了都不给灾民吃。」
「山东的士绅宛如铁公鸡。趁着灾年贱价买灾民的田当作私产,买灾民家的女儿当作玩物。就是不肯开捐放赈。」
「这他娘是在孔孟之乡、礼仪之邦发生的事啊!」
「孔子、孟子的书读了又有何用?该烧的不是粮食,而是四书五经!」
「大明朝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啊!」
刘大夏宽慰常风:「普天下总有些良心未泯的官员、读书人。也不能一概而论。」
就在此时,钱宁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常爷,莱州知府黄伯仁进阳谷县了!」
常风问:「他是来给他弟弟
黄仲仁收尸的嘛?把尸体还他吧。我始终跟他有几分交情。」
钱宁却道:「常爷,黄伯仁是来送粮的!运粮的车队足足排出去两里地!他还运来了上百车海盐!」
常风惊讶:「走。咱们去城门口迎接!」
众人来到了城门口。
常风见到了身体肥胖臃肿,气喘吁吁的黄伯仁。
黄伯仁没穿官服,而是穿着一身布衣。
常风握住了黄伯仁的手:「黄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