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同气呼呼的走了。
旁边的书吏对杨墨说:“杨爷,刚才那姓李的一点规矩都不懂,也配当府同?”
杨墨冷笑一声:“所以说,翰林官儿就不适合任职地方。那帮酸臭的文人,就适合蹲在翰林院苦守清贫。”
杨墨虽是润德粮行的大掌柜,赚得盆满钵满。但他这种人喜欢大小通吃。
大把的销赃银他要赚,敲诈地方官的小进项他也不会放过。
钱多了不咬手嘛。
且敲诈地方官是六部书吏们延续百年的规矩。他不能破了规矩。
就在此时,常风、徐胖子领着十几个力士走了进来。
常风高声道:“谁是杨墨?”
别说杨墨这种小小书吏了,就算寻常的三品、四品官儿,被身穿飞鱼服、腰配绣春刀的锦衣卫点名,也要瑟瑟发抖。
但杨墨却异常平静。他站起身:“小的就是。”
常风道:“跟我们走一趟。”
杨墨交待身旁的书吏:“一会儿德州府的人要过来。你告诉他,我今日有事,让他明早再来找我。”
徐胖子在一旁道:“姓杨的你想什么美事儿呢?进了北镇抚司诏狱还想出来?”
杨墨不卑不亢的说:“这就要惟法度是从,或许出得来。”
常风发现这人十分自信。自信的不像是个小小书吏。
众人将杨墨带到了诏狱。
常风给管行刑的齐总旗使了个眼色:“老齐,好好招待这位杨书吏。”
杨墨大喊一声:“不要动粗!常爷,你可认识我手上的戒指?”
常风看了杨墨手上的金戒。竟然是宫中样式。
常风皱眉:“你还敢私用宫中之物?这是僭越!”
杨墨微微一笑:“常千户错了!这戒指我并非私用!”
“这是张皇后赐给寿宁伯的。寿宁伯又转赠给了我!”
张皇后的父亲张栾可谓受尽恩荣。
成化二十三年正月,那时的弘治帝还只是太子而已。他与张丰菱大婚后,就特授张栾鸿胪寺卿。
短短八个多月后,弘治帝即位。立即超擢老丈人为荣禄大夫、中军都督同知。
今年初,弘治帝又特授他推诚宣力武臣、柱国,封寿宁伯,双俸千石,赠三代。
然而,伯爵还不是张栾的终点
所以说,女儿嫁的好,全家吃到饱。
常风面色一变:“国丈爷何等尊贵,怎么会把皇后赐下的戒指转赠给你一个卑贱的书吏?是你偷的吧?”
杨墨脸上显露出自豪的表情:“因为我是寿宁伯府的门人。今年初还认了寿宁伯当义父!”
“呵,常千户,我知道你的底。你夫人是张皇后的义姐。要论起来,咱们是亲切的义姻兄弟!”
常风眉头紧蹙:“放屁。你是寿宁伯的义子?我怎么不晓得?”
杨墨似乎很懂官场:“呵,锦衣卫的确神通广大。天上的事知道一半儿,地上的事全知道。”
“可是,锦衣卫再神通广大,也是皇上的家奴!你们可以监视百官,却不能监视皇上的老丈人!”
“我猜寿宁伯府没有你们的耳目。所以府里的事你们不知!”
徐胖子附到常风耳边:“常爷,他要真是寿宁伯的义子咱们还真不能给他上刑。这里面有国丈爷的面子在啊。”
杨墨道:“你们如果不信,可以拿着这枚戒指去找寿宁伯。一问便知。”
皇帝的家奴可以随意给任何犯人上刑。但却不能动皇帝老丈人的义子。
国丈的面子得给!不给不行!
常风凝视着杨墨。他好奇,这样一个身份卑微的人,是如何攀上了国丈的高枝?
半个时辰后,徐胖子进了诏狱:“常爷,国丈亲自来了!在朱指挥使的值房呢!他让你过去。”
常风惊讶:“亲自来了?”
他和徐胖子进了指挥使值房。
常风倒头便跪:“下官常风,见过寿宁伯。”
张栾笑道:“常贤侄,快快起身。”
张鹤龄、张延龄两兄弟也在值房里。
张鹤龄连忙去扶常风。
常风起身后问:“寿宁伯,杨墨是您的义子?”
张栾点点头:“是啊!我年初刚认的义子。我听说他被你抓到了诏狱?”
常风答:“回寿宁伯,人是我抓的。他牵扯到了钦案。”
张栾是个糊涂老头儿。他道:“杨墨品性纯良,怎么可能作奸犯科!我愿为他作保!”
常风一愣:“您作保?”
指挥使朱骥道:“国丈爷肯作保,那人定然是冤枉的,把他放了吧!”
常风有些迟疑:“可是他”
朱骥面色一变:“我没跟你商量。这是钧令!”
常风无奈,只得吩咐徐胖子:“去,把人放了。”
张栾笑道:“这就对了!我那义子是个正儿八经的生意人。”
常风故意问:“生意人?他不是户部的书吏嘛?”
张栾喝了口茶,解释道:“大明律又没说书吏不能做生意。”
其实,大明开国后太祖爷曾有明训:凡公侯伯及内外四品以上官员,不得令子弟、家人、奴仆于市肆开张铺店,生放钱债及除外行商中盐,兴贩货物。
这是明代版的“官员及直系亲属不得经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