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挨个来到各自的位置上,好几分钟内谁都没有说话。尤比西奥掏出老钱家搜刮来的最后一盒烟。依次给大家发了一圈。Krys脸色发白,她僵站得有些久了,需要找个角落坐下歇息;而换装后的迪姐则满面困惑,不知自己被叫进来究竟算干嘛的。
“差十分钟才是九点,大家暂时都先休息一下。”魂镰让众人保持安静,开始缓缓道出他的下一步走向。他扫了我一眼,道:“刚才小滑头还在问我,请Dixie进来是不是为了增强战力呢?当然不是,我由头至尾说了,一切危险之事都是我们的本职,与他人无关。”
虽然他显得很不耐烦,但兔子也提出了相同的问题,两条线才能融贯起来的答案,光靠一人是做不到的。因此身为幻日受害者的迪姐,才是合适的人选。魂镰给她施行的这套“假心”术,能在短时间内令她获取地母般的实力,只要脚不离地,便能源源不断获取体力补充。一旦拼凑出六翼地邪埋骨之地、以及山狩行踪的讯息后,行动才能正式展开。
通过“波斑水影”,捕梦者会对迪姐进行二度催眠,将六翼地邪诱引为鬼婴,嫁接成两者的纽带。入魔的迪姐,会带领众人找到它们,大战爆发前一刻,为防止她被土下之鬼操控,拳王会立即扯断指间红绳,从而令血葡萄从她口中飞出,这么一来就解除了假心。在此之后,迪姐的使命就结束了,她是换上套装再回去工作,还是留在第二支点观摩,那就随她心意了。
“她比起外表看起来要强壮许多,咱们在南卡一个小地方,六、七个人也很难胜她。”当迪姐听完这样的安排,显得又惊又气,见她脏口呼之欲出,魂镰立即陪着笑脸,迎着她过去,陪笑道:“这是最后一次,往后也不会再劳烦你,相信我,这会很安全。”
九点转瞬即至,皮装、首眼、引梦人,全部条件完备之后,我与迪姐面对面找地坐下,兔子再度像之前那样轰出两掌,我照例是两眼一抹黑,看着自己骷髅骨架被揪出,浑噩地回到那片鲜花锦簇之地,将曾经走过的路重复一遍。不同的是,我与迪姐可以用脑电勾连,而兔子能借由影子顾全到我们两个,以便及时将重要讯息收集并归拢。
“将我理解成处理器好了,两者的视角我都能看到一些,”兔子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他说:“细节之类的事,全由其他人记录,你们不必去消化它们,尽量去到更远之处。”
“按照你的描述,我找到破屋了,对,确实是有两个死人坐在灯下。”尽管返金线里没有声线和情绪,但我可感觉到迪姐万分恐惧,她歇斯底里地发问:“门在哪?你不是形容过有道铝合金门吗?这鬼地方全是实心墙,我出不去了,你害我被困住了!”
“那你有否瞧见一扇窗?门的位置就在右侧。”我凭借回忆,努力想要做出指引,但面前的景致很快变了,我再度回到了幻象中的破阁楼里。案头摆着各种物件,有扎成捆的书信,有野花书签,还有各种纽扣的铁匣子,神秘人的手正在一件件整理进一只破包内。这家伙完事后就下楼推开铁栏栅,蹬着脚踏车穿街越巷,越过一家书店和邮局,来到某间教堂边上。
他站在紧闭的门前等了几分钟,随后出来名神甫,俩人间也是认识的,边走边开始闲聊。
“我劝你别那么做,”神甫引着神秘人穿过礼拜堂,来到幽静的后院,站在一棵海棠树前叹气,问:“算了,那你可否告诉我,能在哪里找到你?不然你定它干嘛?”
“我办砸了,不知为何那里所有一切都变了,我再也找不到它们。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曾一度被怒火冲昏头脑,几年下来,我每天生活在恐惧中,这种生活无法继续下去了。”神秘人长吁短叹了一阵,下定决心道:“至于哪里,我现在也不知道,但到时会寄信给你。”
这两人来来回回打着哑谜,似乎像感觉到身旁潜伏着一个窃听者,始终不愿道明在交谈什么。我心想这家伙难道从不刮胡子或上厕所吗?找面镜子露下脸难道会死吗?恰在此时,兔子的声音响起,他说迪姐已脱险了,她自己也没搞懂,再度回到了地穴中。
“她超出了返金线的范围,现在又在做什么?”我移出心电,一番搜找之后无果,问。
“她说自己始终站在怪树下,因巢居的人无所作为,她无能为力,大概就是这样。”
只是这转瞬之间,视野又变了,我也回到了花园,既然与她身处一地,只消按照提示与迪姐见上一面,就能立即知道她所巢居的人是谁,自然就解开了这道题。可神秘人来到这里,显然有自己的目的,当转过身我瞧见地上之物,不由惊得汗毛倒竖,方才明白其中原因。
脚下并排躺着两具僵尸,早已是高度腐朽,脸与脖子都烂没了,露出焦黄的头骨,并爬着褐色虫斑。魔魇里灯下朦胧的黑影,一下子暴露在光亮之中,虽然惊悚感少了许多,但依旧叫人触目惊心。神秘人不知打哪里拖出它们,正坐在石楠花下喘着气。
兔子也许是刚与迪姐沟通完,正打算告知我些什么,当见到这一幕,也被着实吓得不轻,影子飞快地闪了闪,隔了很久才镇定情绪。神秘人缓过气来,走去地穴的另一头翻来些绳索,然后架起女尸在背上捆好,开始向着石穴深处缓行,时而跪爬时而匍匐。由他的视野望出去,我不知那些狗洞般的坑道究竟是哪,七绕八拐后,将我完全整糊涂了。
“这是孔地亚地峡的哪一段?我怎么毫无记忆?你有印象吗?”我勾连上兔子,问。
“我觉得,这可能是地峡最初的模样,而这家伙似乎是打算要抛尸。”他思虑片刻,说:“爬来爬去的很无聊,你注意盯紧了,我回去看看Dixie又在做什么。”
捕梦者走后,神秘人背着尸骸继续前行,他活像进了桑拿,浑身大汗淋漓,不住垂落在沙砾之上。终于在穿透几十个类似的土穴后,爬进了一片绝大地界,远远闪烁着红光,那是滚涌的地下岩浆河。果然,魂镰说得没错,洞穴内热风横贯,说明我等已经深入地幔。
此人解下女尸,将它塞入一口极度逼仄的山洞洞底,然后按原路回去,如法炮制地将男尸带来,摆放在女尸边上。当做完这些,他长时间盯着它们欣赏个不停,不时调整着尸骨坐姿,一会儿将手骨合在腿上,一会儿掰着死人骷髅头转个向,其情其景,显得十分享受。
终于他感到厌倦了,开始往回爬,回到土坑背后点燃雷管引信,将整一段松垮的幽径炸塌,气喘吁吁地靠在山石前,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他为自己点起支烟,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狞笑道:“好吧,既然你连死都要与这混蛋抱在一起,那老子就满足你俩。”
多么变态的混蛋哪,难怪这一男一女不得安息,原来六翼地邪就是这般人为搞出来的。我气得浑身乱颤,如果此刻我站在他面前,肯定控制不了脾气给他一顿暴揍。丽姬娅瞧不上这家伙,这娘们爱跟谁交往,全是她的自由。而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居然败坏到这种程度,至于要亵渎别人尸骨吗?依据此人卑劣的品性,我甚至怀疑俩人都是他杀的。
那么,会不会是因老娘们曾威胁要将丑事抖露出去,才让他起了杀心呢?这些疑问很快有了答案,因为场景又变了。这也是一片分不清年份的魔魇,但地点可寻,附近有块斑驳的路牌,写着Brooks(布鲁克斯)欢迎你,距离镇子十六英里等字样。面前的丽姬娅年龄还不到二十岁,满头满脸都是血,正抱着双肩坐在车胎前瑟瑟发抖,而神秘人也浑身是血,喘着粗气在秋季的树林里刨坑,黑土混杂着蚯蚓在边上逐渐堆起,眨眼间已挖出半人多高的泥穴。
“哭有什么用?”他狠狠地将铲子一丢,上前拖起丽姬娅,叫道:“你给我振作起来。”
“别碰我,你就是个疯子!”女孩猛地甩开他的手,抹着泪滴说:“你干嘛整天跟踪我?我一切都被你毁了,多好的人哪,你怎能对他做出这种事?干脆你连我一块都杀了吧。”
“我永远是你的黑暗天使,不会让任何人染指你。”男人冷冷地回应,从车上卸下用床单包裹的尸体,然后招呼丽姬娅上前帮手,丢进土坑里开始掩埋,说:“出了黄杨林往南走四百米就有个炮局,你索性去告发我就能立即摆脱这一切。不过当条子们瞧见血迹斑斑的你,还有被匕首割伤的手以后,他们又会怎么想?我是烂命一条无所谓,而你该怎么办?”
原来这就是俩人花下对话中提到了把柄,虽分不清究竟是哪一宗,但神秘人必然屠戮过许多条人命,被害者都因太接近丽姬娅,而遭了他的毒手。这个人有强烈的控制欲,容不得贪慕的女人过自己的生活,如同鬼魅般紧紧尾随着她。
接着的一幕,是这家伙来到一片湖区的淤泥池前,平摊双手,仰天长叹,然后一步步走向深渊,伴随着水泡在眼前掠过,终于结束了自己肮脏罪恶的一生。他在临死前,似乎还很是不甘,自言自语说既然错已铸成,一切都难以挽回,索性让记忆陪伴自己一起下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