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39:Eugene(尤金)

很快,Krys跑出了隧道,我追着她脚步开始飞奔,就这般跑着跑着,忽然耳旁传过阵阵嘁嘁嗦嗦的怪音,仿佛周遭躲着人在嗤笑,不是单数而是一大群,与老钱家我中招时一模一样,只是没像魔魇里那般四下飞窜,时而挡道时而撩拨我长发,令人渐生寒意,心头发怵。

我忙从兜里掏出魂镰包中顺来的散物,开始向着四面八方乱甩,霹雳火砸在岩壁前纷纷炸开,同时释出浓烈烟雾。然而,散物根本不济事,活像是为那些东西敲响了铜钟,越来越多的低语好似找到了组织,由四面八方云集而来。这条鬼隧道没法待了,再继续坐在这里,我迟早得发疯!不,没准我已经疯了!

我惊慌失措地爬起身,捂着耳朵开始没命向前狂奔,一心只想爬过这无尽阴暗,回到阳光之下去喘口气。正跑得磕磕绊绊之际,前方猛然冒出团黑影,我来不及收住脚步,一头撞了过去,很快便与那东西滚做一团,待到收停身段,见自己正趴倒在Krys怀中。

“真是岂有此理!”我一把推开她,冲着四面八方狂吼:“你在哪?干嘛要陷害我?这是别人的女友,你不停将我推向她,要纠缠我到何时?我他妈压根就不认识你!”

“我只是听见鞭炮声,过来看看而已。这是怎么了?Alex,你别吓我!那样不好玩!”她先是倒退了几步,见我正坐在地上破口大骂,又缓缓过来,问:“你在对谁说话?”

“我觉得你也有问题,你为何丝毫都不恼?从早上到现在,我不止一次碰过你。若起先打闹我可以给自己解释为无意,现在又撞在了一起,继续这样下去,我迟早会闹出大乱子!”

“碰?你何时碰过我了?”她满面困惑,眨巴着大眼架起我,向不远处的隧口而去,边走边说:“撞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哪怕搬家具也容易撞在一起。过去我还让你趴我腿上采耳,你怎么不觉得那叫碰?要不咱们回民宿歇息吧,我很担心你,你气色十分差。”

“不,哪都可以去,但就是不能回旅店。”我摇了摇头,一把甩开她的手,快速跑到阳光之下,掏出手机拨打号码,刚一接通便迫不及待地冲着话筒叫道:“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话线另一头的显然不是林锐,而是眼镜,他显得很迷茫。

“诶?我说,怎么每次我他妈打电话来,总是你来接电话?霍利斯曼人哪?又瞎跑去哪了?”话未说完,我只觉得气急胸闷,不由坐倒在地,道:“叫他来听电话,立刻。”

“他二十分钟前到中学门口等老范去了,手机忘在我家沙发上,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反正与你没什么可废话的!”我恨恨地掐断线,往草堆里一躺点起支烟,想将郁闷压下去。恰在此时手机又响了,接通后仍是眼镜,他显得很莫名,问我为何冲他生气。

“我气恼的是我自己,算了,你觉得他大概何时能回来?或者回来后让他打给我。”

Krys不知我在发泄什么,没敢过来,便朝我丢了瓶水,自己坐在黑小孩边上,一边抚摸狗头一边看着他捕虾。我合上眼,吹了会隧道透过来的凉风,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就这么坐了几分钟,我拾腿起身,打算去向Krys道个歉,然后将头脑中的杂念摈除一空。不料,我才走没几步,便引起了她的注意,Krys慌忙挂掉电话,独自去到更远的一片水塘前。

“你得将钢丝绳的一半沉入水里,然后手会感到有些沉,那时就可以提吊起来,就像这样!”小孩正专注地盯着臭水潭,丝毫没感觉身边换了个人,一抖鱼竿,结果啥都没捞到。

“哈哈,你可笑死老子了,就这水平也敢教那个妇女垂钓呢,来。”我见黑小孩满脸窘迫,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让他将土蛤蟆后腿递给我,拿烟盒里的锡纸包上,架在打火机上烘烤着,跟着就着狗粪沾了些许,最后提给他,让尤金再去试试,道:“相信我。”

想当年,我似小儿这般年纪时,整个夏天都泡在水塘前垂钓,这类事是做惯了的。其实真想捞鱼捕虾,你上渔具店买再多的诱饵也不起作用,老手们向来是就近找材料。水里的东西需要纳入铁、锌、钾之类的元素,最喜人畜的粪便,这个道理就像人离不开盐一样。由着我悉心教导,尤金不到二十秒就捕到一串虾子,顿时兴奋地手舞足蹈。Krys见我活跃了不少,这才壮着胆子过来,坐到小孩的另一边,借着同他攀谈不时偷瞄着我。

原来这个黑小孩不是住在小镇上,他爸在前面油气站里工作,时常会带着儿子来上班,因此到了这片水草丰美之地,尤金就会独自跑来垂钓一整天。当瞥见Krys手中正捏着的招贴纸残片,便问她要过来看看,并说这种印花纸他见过。

“你见过派发的招待券?那个赌场在哪?别人都说附近没这种地方。”闻讯我俩大惊。

“在绿色奇迹,嘻嘻。”尤金一抹鼻涕,得意洋洋地将纸片还给krys,继续专注地捕虾。

我向Krys使了个眼色,招呼她走到一旁,然后朝尤金的背影指了指,要她掏点零食出来贿赂。小孩与成人的视野不同,他们关注的东西往往都是些百无一用的玩意,某条小路或某个地坑等等。这种大人不屑去看的东西,往往就是比较关键的线索。事实上,许多案件里重大物证都是小孩最先发现的,这家伙没准会更熟悉这一带,具备了当好带路党的潜质。

当牛肉干递到尤金眼前,他摆手拒绝了。拜我所赐,他逐渐练熟了手,见虾子不停上钩,越发不肯挪窝了。并说今天非得钓满整整一桶才算完。总之,他死活都不愿带我们去。

“我刚才一直在查看地上的车胎印子,而且在附近捡到了这个。”Krys打开背包,从中掏出些破烂,外形像是车后视镜的残片,道:“再过去印子就没了,然后在草堆里捡到了它,我怀疑曾有辆车出过事故,撞上了前方的树桩子,你说会不会是老钱那时遗落的?”

“别傻了,已过去了四个多月,这里又不是深山老林,当时的痕迹早就被山风吹散了,怎可能还能让你信手翻到?再说老钱也没提过出车祸,他自己都稀里糊涂的。”我朝小孩瞥了一眼,道:“我觉得还是这小儿更靠谱些,一会儿我过去灌点迷魂汤他喝,你就看着吧。”

“喂,你可别乱来,让他忙自己的。我刚才跟老戴通完话,他说已有几名国民侦探到家了,正在过来的途中,让咱们先等着别离开。”Krys背起手,踢着泥地上的碎石子,不时抬起丽眼打量我,问:“你刚才是不是撞邪了?冲着我和老马破口大骂,那个她是谁?”

“没谁,走在隧道中段时,我听得四下都在窃窃私语,可能自己被惊到了而已。”

“你骗不了我,那种表情是发自内心的,当你见到这个她显得既惊惧又恼怒,还有着难以说清的哀伤,所以她不可能是白领婊,更不会是女兵。”她把住双肩,令我直面她,问:“这个她,难道与我长得很像么?因此在漆黑的环境下你恍惚不清,误看作她了?”

我正愁该怎么脱身,便远远见得黑枫隧道里射来几道光亮,那是三个国民侦探,其中两位就是汽车旅馆内留守的父子,另一人是个黑大汉,虽见过但没说过话。他们仨很快瞧见了我们,开始连连挥手,因为老戴说我俩的车让范胖开回吉普森了,所以让他们先回来。

“听说你们已有了重大发现,那是什么?”Krys迎上前去,掏出后视镜残片和破纸提给他,说:“咱们也有了一些进展,譬如这些,那个垂钓的尤金或许知道些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