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女人的一番介绍,我大致对金色阶梯的架构有了些了解。高级会员原则上是宾客,既可以作为骁灵参加追剿也可以不参加;而扈从骑士属于酒场看家护院的卫士,本身就负责保卫雾龙牙岛;在他们之上,还有一群更精锐的贴身保镖,唤作灰雾,这次陪同翡翠之华在外,所幸没逗留在岛礁上;而再往上,就超出了丽恩背后的情报网调查,不知所谓了。
原来搞半天,与咱们交手的还只是喽啰级,难怪横皇所率领的金光党会如此忌惮他们。
“我现在更担心的是,接应咱们的人停留在海上过久,容易被察觉,到时就算跑上峭壁,最终也走不了。”女人说着说着,忽然见眼前一黑,忙伸手扯住我衣角惊呼:“你干嘛?”
“干嘛?当然是去有勇无谋地硬闯,干坐在树下你就能抵达罗密欧点?别做梦了!”我拍拍胸脯,朝她挤挤眼,道:“当然我也不想被人拧下脑袋。它们只道东西仍在我身上,自会紧追而来,这样的话就给你提供了逃生的机会。我适才正在计算频率,铁丝门前的几只骁灵喜爱绕来绕去,大概会有三秒左右的间隙,在那时它们都是背对着这边。”
不论她想说什么,我都决计要去做这件事,这其中自然有我的考量。大咧咧冲击门岗?那是送人头,我需要花些精力绕晕头冠骷髅,然后期待机会成型。至于机会是什么?就是起先引得两只扈从扑腾出去的外界因素,不论闯进雾龙牙岛的是谁?他们制造了一场骚乱就会制造下一场,如果我们被人盯上,他们也同样会注意这点。而到了那时,这里就成了战场,正好可趁乱蹿走,将戡乱之事留给他人去干。
我在手中端稳Mac10,一咬牙钻出树丛,迅速跑向沼泽潭。这里正如女人所说,是片无法逾越的非流地带,正泛着臭泡,活像个化粪池。我的行迹果然引起了头冠骷髅的瞩目,但它们精得很,依旧留下几只固守原地,以防备有人趁隙漏网。眼见五只骨栉骁灵如狂风般噼噼啪啪追来,我怪叫一声又蹿回林子,随后跟它们玩起美式足球的过人冲球。
七零年代还没有像样的大师级球队,现在通行的那套古人们见都没见过。虽然骁灵脚程快,但在盘根错节的环境里,优势被抵消了。而且它们判断我身上带着人油烛台,以及天鹅绒,不敢使劲追击。如此一来,我就等于拿到了免死铁卷,化被动为主动了。这相比只会盘腿打坐的Leeann,实际更加灵活,也容易改变规则。
果然不出所料,这些黑头们在林子里狂奔一圈,总落在我身后三棵树的距离外,显得蔫头蔫脑。我时不时蹿到林子边缘,又一头扎进去,反复在沼泽前计算距离。究竟打哪头出会更猝不及防?骨栉骁灵只是金色阶梯会员,它们对地貌的认知不会更多,我此前却一直在研究。而这伙人本身又都是社会名流,养尊处优惯了不太热爱运动。仅仅是凭借金刚不摧的身躯在耍淫威,但起作用的仍是一颗人脑。起初刚显露神通时,着实将我吓得不轻,而今纠缠得久了,我就如当初与百鬼潭的首涅女尸鏖战,自身渐渐适应下来。
而且在盘绕的过程中,我又有了新的发现,那就是在两者相距很近时突然爆喝,会令骷髅们瞬间发懵,随后被身后紧跟而来的同伙撞上,从而滚作一团。我在林中穿插了几分钟,当判断无误,便高吼一声,随即鞋跟蹭草皮,将自己顺着湿濡泥地推出去,甩出了天鹅绒。
头冠骷髅们全没防着,只是一味追跟,当见到若文望之魂扑面而来,便本能地想要闪避,而看清脚下时,便一只挤着另一只鱼贯摔进沼泽之中。我由头至尾就没打算角力,既然杀不死那就利用物质原理,总而言之,出了身臭汗,我逐渐摆脱了它们。
当再度绕行回钢丝门前,我往树下扫了一眼,女人似乎已不在原地,不过林子漆黑得很,很难看清究竟是不是。可门外的光景却不容乐观,起先固守的四只仍在,不仅如此一名扈从骑士也闻讯从工地破楼跑了回来,正斜着眼盯着我怪笑,似乎笃定得很。
这是个竹竿体型的黑人瘦子,连脑袋也是狭长形的,与Boyz2Men组合里的ShawnStockman长得有几分神似。见到骨栉骁灵跃跃欲试,便抬手制止,端着银枪缓步朝我走来。
“身为被热情款待的贵宾,闯入别人家中盗窃,总不太象话吧?你说呢,狄奥多雷?”此人一面风轻云淡说着,一面抬手举枪,对准自己太阳穴,问:“准备好了吗?那开干吧。”
我却听得啧啧称奇,这伙人果然将我误会成闪灵了,必然是中枢大脑翡翠之华传达给众人的信号。这也代表,扈从们素未见过老妖,不知其人真实样貌。72年时它还僵死在水银心瓣的葬尸坑里,理应世上也没几人见过。不过,对方高估了我,必然知道狄奥多雷的手段,区区一个守卫就敢上前挑衅,不啻在说明,他也许有把握能拿住我。这下,我开始有些慌了。
怎么办?我起先有思量过威慑众人的打算,如果被镇住,就可以实施下一部韬略。可眼下情景,此人必深藏毒谋,我是继续伪装下去,还是向他吐露实情?想着,我放空头脑,很快勾连上对方返金线。那黑人缓缓放下银枪,在等着我的开口。
“事出有因,实是无奈之举,我与你家老板本是熟人,但造化戏人,并不想与你们为敌。”
此人一声不吭站在原地,眼睛游移不定,却不作任何回答。时隔不久,他挠了挠头,冲着身边的空地,干笑几声,道:“我明白了,这却有趣。”
什么意思?难道那块空地上站着个看不见的人?正对他做出重要指示?我还没想明白,便听得身后发出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整片被雨水打湿的泥地都在微微颤抖,会场方向升腾起白炽火球,我一直在等的那些制造骚乱之人,终于动手了。
另一个扈从骑士从破楼顶上跃下,招呼刚从沼泽里爬出身的头冠骷髅们急速向那头蹿去,由此钢丝门洞开,只留下这家伙独自一人。他目送着同伙渐渐远去,眼神开始变得冷峻,忽然爆喝一声,叫道:“说什么都太晚了,放马过来!让我试试你几斤几两!”
“不是说好单挑吗?你们出尔反尔!”见状,我是又气又急。
他立即举起银枪,冲着自己太阳穴扣动了扳机,我惊出浑身冷汗,不待那团黑雾散开,便甩开步子朝着远处群楼飞奔。门前太过空旷,正是他们发挥所长之地,我将生不如死。要想以凡人之躯破他们,唯有躲进角度刁钻的楼层工地,兴许才能有胜算。
身后那团浓雾在慢慢聚拢,我深知化出来的蝼蛄没准已挡住去路,只是瞧不见罢了。便原地站下,扭头往边上的一个窗洞内翻入,不给它任何机会。而在过墙的霎那,却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那就是这只扈从骑士与之前两位仁兄大大不同,黑雾散去之后,它并未追来,而依旧站在原地,并且暴露出外形,清晰可见。这究竟是只什么东西呢?严格讲仍是骷髅,但不论阴爪还是后肢,都极为细长,特别是脖颈,活像具长颈鹿骨架。此物打肩胛处伸出长钉,生着两对发亮的珠子,浑身乌漆麻黑,矗立在银月下一动不动。
“这是在憋大招还是找不见我了?”我见此物如此古怪,不由掩身柏油桶后,喃喃自语。
时隔不久,它朝着树丛方向嚎叫一声,黑水仙被逮了个正着,只得战战兢兢爬将出来。
“你怎么还待在原地?我从未见过如此愚蠢的笨娘们!”我不由悲叹一声,敢情扈从拥有林锐那样的眼睛,早将事物看得一清二楚,若也能像别人那样速度快到惊人,我将断无生路。紧接着,更奇的事儿一件接着一件发生。女人抱着手提箱,应和着它的獠吼从边上走过,时不时向着破楼方向张望。而这东西竟任由她穿过,丝毫没有稍加阻拦。
“他说,为了怕你分心,无法全力以赴,所以让我通过。并给出两分钟,如果你能坚持下来,也许他会考虑放行。而若是败了,他会迎头赶上将我斩杀。”Leeann高声疾呼,问:“扈从骑士一诺千金,是绝不开玩笑的,说到就将做到。而我跑了,你该怎么办?”
“正像他说的,这是一场君子间的对决。区区两分钟,120秒,我只希望你能长对大翅膀,能飞多远飞多远,速速逃离险境。至于我,如果活着固然最好,如果挂了,Leeann,就将我遗忘,勇敢地去追逐真正爱你的那个人吧。”
成人的世界,没有那么多儿女情长,铁的现实摆在眼前,这是女人唯一的逃生机会。而我期待的后援,多半是等不到了,因为骚乱声始终停留在会场与公馆之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来不及去干阴暗勾当,想要躲过袭杀,基本毫无可能。我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千万要把握时机,待它猛得蹿至身旁,稳准狠投出天鹅绒。然后不断复制动作。
那只东西见女人逐渐跑远,开始向着破楼健步而来。但凡玩过野外求生的,都知要留有退路,不能将自己逼入死角。此地正处在营建初期,脚手铁架四处可见,而且为了方便作业,楼层间还架着板子,可以从容地翻檐越壁。我急速起身,向侧窗过去。然而在站直的瞬间,我感觉后脑勺似被人摸了一下,难道它已进楼?可细观之下,身边空空荡荡。
“这怎么回事?莫非附近躲着个看不见的人?这家伙果然极不寻常。”回想适才他对着空地说话,当时就令人感到发怵,我顾不得细究,手脚翻飞开始攀楼,眨眼间十秒已然过去。
我上到二楼工地,信手掏出天鹅绒,探头下去张望。这东西已进了大厅,正以人的匀速在走楼梯。由于体型过大,预制板都在颤抖。我见它不太像别人那般迅如闪电,便将梯道前的水泥袋、生石灰包用刀戳破踹下楼去,顿时楼角弥腾起一片辣眼浓雾,什么都难以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