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已清除了一块25英尺宽的空地。每一处都有武器包围着她,锋利的长矛和长矛,还有许多拉制的十字弓。
一个穿金色盔甲的军官走上前去,喊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站住!”大概是吧。“投降!”她不确定。
亚历克斯用她所有的力量轻轻地挥了挥她的蹄子,拔下了她的一把刀,让它在空中朝着他旋转着飞去。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用他的魔法抓住了它,眼睛眯了起来。
档案肯定会被抓走严刑拷打的——因为她知道可以解除埃斯特尔护盾的秘密。如果我死了的话,他们就折磨不了我了。
有小马喊了一声。上百根带刺的箭向她飞来,填满了她面前的空间。许多都被她的魔法盔甲弹开了。但是箭实在太多了——它们直直插进了关节之中,刺入她裸露的血肉中。几个还刺穿了她的头盔。
亚历山大·哈格德在她倒下的战友身旁,在敌海的包围下死去了。
但亚历克斯并没有像她以前那几次那样处于迷离状态,穿过色彩斑斓的薄雾,来到一片黑暗的地方。相反,她感觉到她在她的体内徘徊、然后挣脱了她的身体、向上飘去。
她看到了自己烧焦毁坏的身体。它被成千上百支箭扎着。她皮毛焦黑,眼睛已经熟了。当然了,皇家军队在摧毁她这一方面做得比她面对过的所有敌人都要好。知识是力量,但即使再海量的知识也不能使她成为不可能成为的人。
文明并不会只寄希望在一匹小马身上——智慧在千万掌握它的小马之中散发着力量。大家的思维交织在一起,在智慧、理解和同情中彼此生长。这就是她迷惘的原因——她的文明还不够强大。
档案没有身体,但不知怎的,她转过了身来。她的小马们只剩下了最后这个堡垒,一个坚固的有着混凝土扶壁和用于枪炮的狭缝结构的堡垒。也许他们现在准备着逃跑,新兵们看到他们最大的希望化为泡影肯定会崩溃。她的母亲,南希和她在这个地方所爱过的每一匹小马都会死去。
然而,当她看过去的时候,她所见的出乎她的意料。汤姆,即使制服已经破烂不堪,血淋淋的,仍旧和待命部队一同战斗着。防空大炮打向了敌军,打乱了另一次冲锋。
敌人绕过亚历克斯的尸体冲上前去。暴徒肆无忌惮地冲向要塞,但埃斯特尔仍在战斗。他们仍然会死,但他们没有逃走。高塔上,红蓝白相间的旗帜飘扬着,在周围的断壁残垣中傲然挺立,丝毫未损。
档案看见了,也知道了究竟是什么让她还能在这里。即使支离破碎、马数差距悬殊,但他们仍未放弃。她将星星之火带向了这座城市,现在则是星星之火燎原之时。他们感受到了,她也已经感受到了,他们的正义将会为他们的事业取得胜利,不管敌军将他们逼向何处。
他们选择希望。
即使是古代的农民,也会为了能够得到期年之后的丰收将本可以填饱肚子的谷物埋在地底。即使是探险家们也会期待着发现未知的岛屿而让自己乘着小木船顺水漂流。即使是民主,也会让所有人而不仅仅是少数人执掌权柄。
档案心怀希望,让自己被光芒形成的河流所淹没。
档案此刻在一个齿轮和光的世界里。大理石和水晶的结构布满了地平线,一直到供奉着上千位远古之神的遥远的神殿。她四蹄趴在白色的沙滩上,身后流动的沙丘突然猛烈地从山坡上倾倒了下来,跌进了虚空之中。她向黑暗中瞥了一眼,只看到了无尽的、折磨人的饥渴。那是对她和一切她建造的东西的饥渴。
她转过身去,前面的小路是用破旧的鹅卵石铺成的。她开始向前走去,蹄声回荡在她周围巨大的建筑旁边。她跟着它走到一个没有太阳的天空。只有光,一百万种不同的星光在一天中混合在一起,从未停止过。
这座城市美丽且富有生机——就像巴黎或罗马一样小街、大道和林荫道浑然天成地延展开来。她走上了一条众多小巷中一条失落的小路。城市里可能有人,但她没有看到任何人影。直到她到达了井边。
那口井坐落在一座高耸的小山顶上,高到隐约地耸立在下面的城市上空。高到星星看起来不像遥远的光点,而是扪参历井般触手可及。这口井本身其实挺简陋的,只是一个破旧的石头结构,就像是从某个古老的中东城市中走出来的一般。一根旋转的横梁搭在岩石上,一个小水桶挂在磨损的绳子上。
小主,
档案早就猜到了,余晖烁烁就在那里。没有其他的观看者,也没有愤怒的上帝。只有远处的风,如音乐般空灵地拂过下面的城市。
“孤独终日呀。”余晖用一只翅膀紧紧地搂住了她,“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圣诞节后还没多久呢,”档案脸上带着微笑回答道,“对吧?”
在这里,余晖似乎改变了。她的鬃毛不再是头发,而变成了一团不断闪烁的火焰。即使现在她也能感觉到热量,不过它没有烧焦她。
很久以前,一匹名叫亚历克斯的小马遇见了露娜公主,看到了她的鬃毛也在不断飘动。现在,她能感觉到风就像从井上拂过一样拂过它。
“其实挺久了。”余晖从她身边转过身,走到井边。她用一只蹄子而不是用魔法转动着曲柄。古老的橡木条发出吱吱的声音将桶沉入下方的黑暗之中。
“还记得我们相遇的时候吗?我的一部分看到了你对空虚的世界和我们支离破碎小马们的痛苦。我哭了,因为是我们造成的这样的痛苦。我们救你们的本意是好的,但我深知那时我们所做的全错了。我们假设人类能像小马一样思考——如果你们的统治者希望你们独自静静地活到老,他们代表的是你们的意愿。”
余晖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当我遇见你,带你去了艾奎斯陲亚时,我就知道我们错了。人类确实与我们有许多共同之处,但你用另一个角度看到了整个世界。你深知我们所造成的痛苦,且向我展示了你所看到的世界,帮助我理解它。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等着你。”
某处传来了水花击打的声音。余晖走到曲柄的另一边,用前蹄把它沿相反方向转了过来,把绳子吊了回来。
“但自此之后。我看见了你很多次。你上不来这儿。”
天角兽笑了笑。“即使是智者也要依赖于他们的假设。上次你看到这片海岸时呼唤的那些人肯定不会想到你会再来。他们想的是,给予你的东西已经被别人分光了。他们让我独自评判你。”
亚历克斯伸出了一只蹄子,像是要接管打井的工作。
余晖用一点点魔法把她推了开来。“不,我一直在等着这个时候……我这回必须得做些什么。如果你想帮忙,你必须引导另一个人来这。”
档案坐在后面看着。木头嘎吱作响,绳子盘绕在它周围,滴下的东西很清澈,还发着光。“但那是什么意思?就是你说的……”
“评判?”余晖停了一会儿,她似乎因用力而上气不接下气。她喘了口气,然后回答道,“你知道你在哪里吗?”
“天界,”档案回答。“魔法的来源。”
“没错。”余晖搭在了曲柄上,好让水桶掉不进下面的井里。“你可以看到世界的形状和图案。你的眼睛能看到建筑物和星星,因为它们对你很熟悉。但你真正看到的是……”
她又开始摇了起来。亚历克斯现在几乎能看见水桶了,它就在井的矮墙下面。
“是这个世界的真相。你所知道的一切,从地心引力到你母亲玛丽,都存在于这里。这里所做的改变也会同时影响下面的宇宙,无处不在,无时不刻。你在这里散步时没杀死过昆虫们,对吧?”
“嗯。”档案颤抖着,让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一点。既然余晖已经解释了她在哪里,现实就变得清晰了。井里的石头看起来像石头,但它们并不是。每一块都是中空的,上面写着上百万紧挨着的法咒符文。所有的一切——这个结构,流动的沙丘,甚至她自己——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我的天哪。”
“算是吧。”余晖终于摇了上来,又推了一下,把木头锁死。水桶现在就挂在井顶附近,里面发着光。那是一种沸腾冒泡的液体,一种清澈明亮的液体。“这条路本身就是用来评判走路者的。在这里找寻你自己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你的灵魂形成我们的一个真相。当你成为记忆的时候,你其实已经这样过一次了。”
余晖从井边举起了一个小木杯。它很古老,磨损得厉害,没有把手,也没有可以让它在任何面上保持稳定的平缓的杯底。她把它放进桶里,然后装满液体拿了出来。她把它放在档案前面的地上,小心翼翼不让哪怕是一滴撒出来。
“行吧。”档案仍旧原地坐着。“我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