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渊没有出声提醒,站在老妇人不远处静静等着。
过了片刻,老妇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拿了个垫子放到自己面前,朝明渊歉意地笑了下来,“年轻人,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一绣东西就容易入神。”
“无事,我也是看你太过入神才没有出声的。”明渊坐到垫子上,将肩膀上的蝴蝶递到老妇人,“大巫者,我为巫兮的事而来。”
老妇人见到蝴蝶慈祥地笑起来,不大的眼眸眯成一条线,“我这徒儿啊从小就喜欢蝴蝶,我们谷中幽静,每到春日便蝴蝶满天飞,他啊,跟不知道累似的,能追着蝴蝶跑一天,怎么叫都叫不住,他......”
她唠家常似的跟明渊说了很多很多巫兮小时候的事。
说着说着,她轻叹一口气,“年轻人,跟我说说巫兮他发生了什么吧。”
不待明渊开口,老妇人重新绣起手中的东西,“我习惯听人时手上绣点东西,年轻人,你不介意吧。”
明渊回了句“不介意”,把十方大山的事讲给老妇人听。
讲完,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遗憾道:“大巫者,我提醒过巫兮,也只差一点就抓住他了。”
老妇人垂着眼帘,温声安慰道:“这是巫兮他自己的选择,你无需自责和懊恼,巫兮、或是我们,这里没人会怪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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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渊没接话,老妇人又道:“你似乎还有什么心结未解,方便同我说说吗?”
“不算是心结吧。”明渊道,“大巫者,你觉得巫兮的牺牲值得么?”
老妇人用哄孩童的慈爱语气回道:“巫兮是我看着长大的,以私心来讲我为他感到不值,可这是他想做的事,无论付出了什么,他成功做到了,作为他的老师和长辈,我理应为他感到骄傲和自豪。”
“况且巫兮自己也说过,他要拯救的是十方大山的万千生灵和未来,他的牺牲是否值得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她抬眼看向明渊,这双历经不到百年岁月的眼眸苍老而温和,似乎汇了道神奇的光,竟是看到祂埋藏心底几千年的哀伤。
老妇人想了想,道:“介意我给你讲几个故事吗?”
明渊回道:“大巫者,请讲。”
老妇人边绣着东西边缓缓讲述起来。
“我们巫族有个代代相传给大巫者的久远传说。”
“按照族规,我本不该告诉你,可我见你着实亲和,所以我决定为你破例一次。”
“传说在很久以前,我族还未有三清魂,却是世代侍奉神明的祭司一族。”
“某天,神明莫名发了疯,此后生灵涂炭,民不聊生,那任的大祭司见不得那样黑暗的人间,她想要去唤醒神明。”
“凡人救神,所有人都说大祭司疯了,又或是嘲笑她自命不凡,痴心妄想,又或是疑惑神恢复了又有什么用。”
“最后,大祭司死了,死的彻底,魂飞魄散,不过神明也清醒过来。”
“据说我们巫族的三清魂便是清醒后的神明因对那位大祭司先祖的愧疚而赐予的。”
“在当时的人看来,我们的先祖是疯子,是白白牺牲,她的死亡没有任何意义和价值。”
“可现在,神明消失匿迹,百姓衣食富足,中原太平安定。”
“时间回馈了答案,我们那位先祖的牺牲是有意义的,更有不可替代的价值。”
老妇人将蝴蝶捻在指尖放它从窗间飞出去。
“未来某天,当你见到十方大山里的百姓四肢健全地耕地劳作,野兽在山间自由奔跑,飞鸟于山巅傲然展翅,再见蝴蝶翩翩来过,是否会感叹此时巫兮的选择。”
“我们活在当下,亦被束于当下,所有的一切只有想或不想,愿意或不愿意。”
“至于价值和意义,那些由都是未来人的赋予的,这是时间存在的理由,也是史书记载过去和现在的原因。”
压在明渊心头几千年的心结被大巫者用几句话轻易撬动。
他望向窗外远去的蝴蝶忍不住笑起来,又道:“大巫者,你其实有理由去怨恨或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