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关羽口中喃喃吟道…
读到这里时,秋风拂面,屋内烛火闪烁了起来,周仓提着一壶酒走入此间,“好不容易在麦城搜到了一壶酒,君侯治下,战时本不能饮酒,可末将还是想给君侯送来!”
关羽在胡凳上翻了个身,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会击碎酒坛,以此传示三军,军中不得饮酒!
可这一次…关羽接过了酒坛,打开…猛灌了一口。
周仓帮关羽将他那凌乱的披风披好,而后郑重道:“末将追随君侯也有几年了,这中间天下变了,大汉没了,君侯与陛下高举‘汉贼不两立’的口号,想要再度王师北定…可终究改变不了魏强蜀弱的事实…”
说到这儿,周仓满是感伤…
关羽将酒递给他,周仓也猛灌了一口,旋即,是长长的“唉…唉…”的两声!
关羽张口问道:“元福,你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这…
周仓微微低下头,“少时离家,那时候总想着脱离家乡,脱离父母亲人的管束,可到如今,最想的却依旧是家乡,若说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周仓想回山西老家看看,看看老娘,看看长姐,看看…”
说到最后,这个黑面虬髯的关西大汉竟落泪了。
而这一份泪水,也让关羽感同身受。
“我老家河东解良…也有几十年没回去了…”关羽小声吟道。
一句话落下,关羽拍拍周仓的肩膀,“就这一壶酒,让弟兄们都喝点,就说是本君侯特许的…”
“喏…喏…”周仓的回答里多出了许多颤音。
踏…踏…
随着周仓的离去,关羽打着扶手,眼中满是追忆。
那一年,他还是河东解良关长生;
那一年,他还心爱于某个河东解良的姑娘;
那一年,他为了救那姑娘,以护院的身份一刀劈了那恶霸…
那一年,他不再叫做关长生,他改名关云长!
“关长生,河东解良关长生!”
关羽不断的呼唤着这个名字,直到天亮…
蒙蒙日照透过窗子,这是麦城被围的第二日,关平匆匆进入大堂,看着父亲那熬红的眼睛,不由得有些心疼。
“怎么?”
关羽轻声问道。
关平咬着牙,“昨夜,有三十余弟兄偷偷开城门…逃,逃了!”
“为父知道!”关羽扶着青龙偃月刀站起,“降了也好,至少不会死在这里,至少还能回到家乡…至少能看看那曹羽会建立起一个怎样的天下?”
“父亲…”
关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关羽摆了摆手,嘶哑道:“今天是第二天,你让人打开城门吧,若是谁想要投降于那曹羽,就让他们卸下甲胄出城投降,没必要为一个败军之将的关云长而逝去性命!”
“父亲!”关平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哈哈…”关羽笑了,“平儿,为父老了,可你还年轻,你若想活下去,为父只会怪自己,决不会怪你!”
“父亲!”关平眼神坚毅,“护朝护国,尽孝尽忠,孩儿至死,亦随从父亲左右!”
又一夜…
王甫又不知从哪寻觅了一坛酒,他打算带给关羽。
可进入衙署正堂,他看到了尤自在俯看《春秋》的关羽,只是面颊上已经多出了许多纵横般的沟壑…
“君侯!”
“你也降了吧!”关羽当先道。
“君侯,我…”
“我知你忠心于我!”关羽继续道:“可人的一生不止有忠,还有孝,你的父母妻儿都还在世,若是你死了,他们怎么办?我关羽能辜负你一人,却怎能再辜负你一家呢?”
这…
之所以王甫今天才来,便是因为这份挣扎,如今被关羽点破,他反倒是释然了许多。
“去吧,降了吧…告诉城外的魏军,麦城的大门,关某敞开着呢,要关某性命的话,关某随时奉陪!”
说到最后,砰…的一声,青龙偃月刀重重的砸向地面,地面裂开了一条缝隙…
“君侯!”
“走吧,本侯就不送你了!”
“喏…喏!”王甫拱手郑重一礼,而后转身,带着十余人走出了城门。
当日…
零零散散的关家军,汇聚成一列…走出麦城,有五人众,有十人众,仅仅数个时辰,麦城驻守的已经不超过百人。
“父帅,已经…已经没有粮食了!”关平禀报道!
“降吧…”
“都降吧!”
关羽没有回关平的话,只是在轻声感慨,他宛若陷入了某种魔怔。
就在这时…
“爹…爹…”
一道激昂的女声在关羽、关平的身后传出,恰恰是这么一道女声,让关羽刹那间思绪从九霄云外收回。
“可是…”
“可是…”
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一时间…关羽的话竟变得磕绊了起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