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早起了,这会已经吃过饭了。”
下人说道。
最近女帝闭关,群臣不必上早朝。
但习惯了早起的相国仍旧天没亮便醒了。
李应龙点了点头,穿过前院,走到遍布假山池塘,亭台楼阁的宅内花园庭院。
远远的,就看到家中婢女侧立。
穿着居家松散常服的当朝相国,大权在握,根系遍及大虞朝的“党魁”李彦辅,在投壶。
青砖地面上,摆着三耳的细颈铜壶。
约莫两丈外,李彦辅手中捏着一只带着尾羽的箭矢,正在瞄准。
虽已是年迈,然而这位鬓如反猬皮,眉如紫石棱,凌乱胡茬沿着两侧脸颊蔓延,与鬓角相交的老人,眼神中仍有着内敛的凶狠。
“父亲。”
李应龙恭敬走近,侧立一旁,看了眼身旁捧着箭袋的婢女,主动伸手接了过来。
婢女懂事地快步离开,下人们也退散开,到不会听到二人交谈的距离。
李彦辅好似没看到儿子的到来,专注瞄准。
忽而用力一掷,箭矢划过弧线,却打在铜壶边缘。
“老了……”李彦辅轻叹一声,倒也没什么失望。
李应龙奉承道:
“父亲老当益壮,这般距离,军中武人也难投中。”
李彦辅没搭理他的马屁,伸手从箭袋中抽一支新的,也不看他,仍旧在瞄准:
“大清早,跑过来有事?”
李应龙恭敬道:
“昨日修文馆初开,儿子等了一天,晚上去打探情况,因太晚,怕耽搁您休息,才清早来。”
李彦辅动作停顿了下,扭头,面无表情俯瞰他,冷冷道:
“你去搅合什么?”
背着老爹,偷偷去打探的李应龙忙道:
“父亲,修文馆初开,那新政只怕要提上日程,儿子也是担心的紧,这才……况且,去打探的多了,也非咱们一家。”
李彦辅有些不悦,但也没说什么,再次拿起箭矢:
“继续说。”
“诶,”李应龙绘声绘色:
“儿子去堵了吏部尚书的儿子王猷,本想询问,结果这姓王的嘴巴极严,不愿与儿子接触,更反唇相讥,很快离开。”
“……”李彦辅第三次放下箭矢,看着他:
“所以,是什么都没打探到。”
气氛略僵。
李应龙忙道:
“父亲,他们越是不说,才越证明有大事。且那王猷脸色极不好,更是深夜从修文馆返回,第一日开馆,便召了两次商讨,这绝不寻常啊!
依我看,只怕是来势汹汹,新政若要出,第一个要涉及的,必然是您手底下的吏部。
这一年来,陛下频频朝咱们动手,尤其这半年,裴楷之,周丞,都给那个赵都安扳倒了。
背后显然都是那位陛下的意思,是在为修文馆扫清障碍……之前解散了内阁,夺了咱们的权。
如今连消带打,又建了个新内阁,却完全将咱们排除在外……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一番话,显然憋了许久。
李彦辅安静听他说完,才淡淡道:
“说完了?说完了就回去。”
李应龙愣住,大急道:
“父亲,您怎么还这般沉得住气?都火烧眉毛了,之前陛下敲打咱们,您说忍着,后来裴楷之倒了,您还是没说什么,如今周丞又倒了……咱们李党里头,人心浮动。
您不管这些,可能不知道,可儿子我却再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