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姣紧闭双目,被刻意遗忘的脸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其实这两人只有一双眼睛生得像,其余的身形、气质却都是天壤之别。
可每每看向她,总会让她忆起过往。
流烟眼睛一转,想了个馊主意,道:“姑娘莫伤神了,您在这宫中满打满算也就三年,这陛下哪处不比崔家二公子强,不就是治疗情伤效果最好的良药嘛。”
“来之前,大人三令五申要您和陛下打好关系,切切不可再让其他世家女入宫,这两件事一捋,不正是同一件。”
谢元姣有些瞠目结舌,可细想的确是个好法子。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崔衍是她情窦初开时喜欢的男子,她表面可以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可却控制不住心里的念头。
她与这皇帝,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他拿自己当棋子,那自己也便把他当成治疗情伤的工具,两者相较,谁也不比谁高尚。
崔衍背信弃义在先,直至今日还没回京,恐怕连她入宫做了玉贵妃的消息还不知晓。
她有些头疼,将纷杂的思绪压了下去,算是暂时接受了这法子。
“最近可有世家想再送女子入宫的?”
流烟掰开手指细数起来:“李家,萧家……就连早已迁出京都,常居江南的姜家都想来凑一番热闹。”
谢元姣笑道:“新帝登基,他们自然想来分一杯羹,可今日见过一遭后,我倒是觉得陛下不会轻易再让人入宫了。”
流烟皱眉道:“为何?”
谢元姣轻点她的脑门:“你想想,他让我入宫,一则是因为谢家的百年根基,显赫声望,可凭此快速拉拢世家,二则各世家关系盘根复杂,就连从小混迹在里面的我,也不敢保证何人是何派系,轻易择选妃嫔会破坏他好不容易维系出来的朝中局势。”
“这第三则……这陛下,看起来绝不像喜欢和女子相处的。”
流烟有些好奇:“姑娘是怎么看出来的?”
谢元姣轻哼一声,方才的阴霾彻底消失,语气中带着些许倨傲:“整个京都,我不敢说自己容貌最艳,可也称得上是容色倾城,见过的男子无不动心,而琴棋书画,骑射箭术样样精通,他对我都没有兴趣,足可证明他啊,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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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不行”差点让流烟眼前一黑,连忙拉着她往关雎宫走。
也幸好六宫内除却深居简出的太后外,也就谢元姣一位妃嫔,主仆间的调笑话也没闹出多大动静。
只除了在暗处观察她们的几个暗卫,见她们的身影渐远了,分出一个回了承乾宫复命。
暗卫凭空出现,朝一直仔细批阅奏折的谈襄道:“陛下,贵妃娘娘似乎有些身手,属下们不敢离得太近,没听清楚她们到底在说什么,只是从远处看着娘娘的神色有些不安惊慌。”
谈襄兴味地“哦”了声,手边摊开一本奏折,刚巧是姜家呈上来提议大办选秀,充盈后宫的折子,右下角批注了朱红色的一个大字“驳”。
自从登基以来,想把人塞进他后宫的可不在少数,可能是他从小被养在冷宫的原因,对任何人都抱有十足的警惕,更别提这种随时会杀了他的枕边人了。
谢元姣是他大浪淘沙,再三思虑后才决定的人选。
其实他很久前见过她一面,是在三四年前的春日宴上。
谢元姣和一众贵女被邀请到后宫赏花,也有为几个皇子选妃的意思。
他那时落魄潦倒,并无资格和几个皇兄一起选妃,也没人关心他的婚娶,便一个人远远打量了一眼。
忽然听到了有宫女在他身后高呼“玉娘”,似乎是在寻哪家的姑娘。
他怕被皇后发现行踪,急匆匆转头离开,可刚抬脚就看到了躲在花盆后的谢元姣。
十五六岁的姑娘正是古灵精怪的时候,缩成小小一团,如同他在冷宫见到的小狸猫,眼睛清澈明净,等瞧见了他的目光,连忙冲他狡黠地眨眨眼,示意他不要出声。
说不上来那一眼算什么,他当时只觉惊艳,呆滞地愣在了原地,半晌才张张唇,无声应下。
等到呼喊声渐渐远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郎君走了过来,眉眼温和地唤玉娘,然后自然地牵起谢元姣的手,两人一道离开,连背影都登对得很。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姑娘叫谢元姣,字玉汝,与其关系熟稔的喜称她玉娘,而那位郎君正是崔家二公子崔衍,据传两人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迟早会定下婚约。
他便这件事渐渐放下了,直到谢家将谢元姣的画像呈上来,问他可愿纳她入宫为妃。
他旁敲侧击地问她可有婚约在身,来人一脸茫然地否认,说谢姑娘及笄的确有不少郎君提亲,可直至今日也没挑中合适的,便一直拖延到了今天。
聪慧机敏,家世得当,与他也曾见过,的确是一枚好棋子。
他松了口,亲自写下了那道册封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