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意兴阑珊地说,随即放开了对自己领域的控制。在幻境的时间再度开始流转的那一刹那,康拉德·科兹的身影也如泡沫般碎裂,消散于无形。

他从幻境中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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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在藤丸立香看来,是康拉德·科兹消失在了幻境中的夜幕号上;但从后者的视角来观察的话,则是他四周的一切都飞快地皲裂破碎,连带着他自己在幻境中的那个有形的实体一同化为金色砂砾般的光点,向着周围无比广袤的空间流散而去。

亚空间中的时间与空间都没有意义。虽然不论是在藤丸立香的口中还是帝皇的规划里,他们的整个计划都显然有一个明确的时间表,可在离开亚空间之前,那些东西都不啻于空谈与废纸。因此,康拉德·科兹无法准确地定位自己所在的时间与空间,即便是原体,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能用一种相当不精确的方式来描绘自己当下的状态:

他正身处于一个完全由金色的光芒构成的,不论向哪个方向看去都一望无垠的,连重力都没有因此甚至分不出上下的,属于帝皇的某种空间里。他自己也正处于一种难以确切形容的灵魂状态,肢体的末端总是如同某种粘稠的黑色流体一般不受控制地产生形变,这总是让他感到相当烦躁。

但在这个金光闪闪的地方,最令他烦躁的,还是自己眼前的那个金光闪闪的费鲁斯·马努斯。

同样是作为灵魂或者亚空间生物存在的死者,费鲁斯·马努斯的形态看起来就比康拉德·科兹稳定得多。后者并不是很想仔细思考原因,也懒得和对方假装兄友弟恭——他们在生的时候本来就没有什么话好说,这一点在死后也没有改变。

甚至于那些冷嘲热讽相互攻讦的话,他们都在上一次的“交谈”中说尽了——是那种要是没有帝皇的伟力在中间隔着,说不好已经死去的原体要再死一次的“交谈”。

“你做好决定了吗?”费鲁斯·马努斯以相当生硬的态度单刀直入地询问。

“这整件事里难道有我做决定的余地吗?”康拉德·科兹嗤笑,“我罪无可恕,死亡应当是我唯一且最终的归宿。但我们的父亲总是会罔顾我们的意愿做他认为对的事。我不配拥有第二次生命,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你看他真的有哪一次听进去了吗?”

这也是他在幻境的最后陡然间显得意兴阑珊的理由。康拉德·科兹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躲在黑暗中的怪物,而藤丸立香……

“父亲在这件事上选择你必然是有他的理由的。”没等他来得及对藤丸立香其人成功地下一个准确的定义,费鲁斯·马努斯便用一种机械的态度重复起这个他此前已经重复过五十六遍的观点,并以此打断了康拉德·科兹的思路,“或许我们还暂时不能理解——”

“——但依我看,他把我从甜美的死亡当中吵醒的原因不过是由于你不肯去。”精通几乎一切让人难受的手段的第八军团原体毫不在意(又或者说,故意)地掀开了自己兄弟的遮羞布,“和我不同,你早就作为咒缚军团的一员享有了偶尔踏足现实的资格。可为何一万年过去,你的子嗣当中从未流传过你的神迹?”

康拉德·科兹顽劣地,几乎像是个趾高气扬的小孩子那样嘲笑着:“你该不会是担忧自己有了物理上的形体,就没法躲着自己的子嗣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