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哥沉吟了一下,正想着怎么化解这尴尬,一抬眼却见茶馆里闹哄哄的站满了人。得,这面子却丢不得了。算了,了不得让慈圣太后唠叨两句,打外公家的管家也不是打外公,应该没事儿。
嗯,这公子哥正是潞王朱翊镠,当今天下第一世袭罔替亲王。这家伙于万历十一年朱翊钧出巡塞罕坝时出宫开府,当时还求着李太后让自己到江南选秀——到底找了一个江南佳丽,颜色不输庄静嘉的才心满意足。万历十二年春天时他纳了嫡妃,头一胎就是儿子,如今已经两个月了。
自从他哥朱翊钧生了一堆儿子之后,他的政治地位直线下降,受宠程度却直线上升——皇兄皇嫂为了获得“兄友弟恭”的民间评价,不管是什么新奇玩意儿,就没有忘了这位弟弟的。再加上李太后格外疼他,每天到潞王府传旨送东西的内官钦差得走好几趟。
这么说吧,潞王住的地方现在京师老百姓就叫“潞王胡同”,步行到皇宫外墙也就两炷香功夫——这段路上凡遇到内监,大多都是去王府送东西的,李太后连小厨房做的素馅包子好吃都要安排人送一趟。
这般荣宠也有代价。大明皇室的祭祀超多,不说正儿八经的日子,光是列祖列宗以及历任皇后的忌日、生辰加起来就一百多天,其中重要日子都需要朱翊镠替他皇兄跑腿——天天在外头跑,这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圆脸变瘦脸而且晒的有点黑就不足为奇。
如是者跑了两年,把潞王腿儿溜的精细,也养成了闲不住的性子。他每日里除了跑腿祭祀,正经事一概没有,除了跟周王这老纨绔玩赛马,斗蛐蛐,就爱听个说书啥的——朱翊钧怕他伤了身体,严禁他到风月场所。
京师如今说书的按照月票和推荐票来安排节目,翻来覆去都是些老套路,潞王听得有些腻歪。正好裕泰茶馆开张被这家伙闲逛的时候看见了,寻思这新茶馆也许有些新段子,就降尊纡贵的过来喝壶茶打发时间,却没想到遇到这档子事儿。
当面锣对面鼓已经敲上,当着众人也后退不得。潞王说不得转了转念头,先瞅了一眼那管家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见过你?”
那管家此时已经不含糊了,闻言脖子一梗道:“我们武清伯府家大业大,我也跑不了——你小子先说,你是什么人?我怎么招你惹你了?我凭什么就得让你认识?”
潞王见他听话听音都不会,且鼻孔再次朝天,脸色不由得一黑,吩咐自家护卫道:“先给他一些耳雷子让他清醒点。”
那护卫憋着笑,揪住那管家脖领子,一顿嘴巴子打的他摸门不着。王立发以及众茶客心里这解气就别提了,站在后边的老少爷们叫好声不绝于耳。
那管家气的浑身抖颤,一边挨揍一边嘴硬道:“好!打的好!你这厮不是打我这小人,你打的是皇爷的脸面!好!有种你把我打死!”
朱翊镠听大伙儿叫好,这心里也觉得很爽——猛然间发现自己枯燥乏味的生活中仿佛有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敞开了。又听这管家嘴硬,他努努嘴道:“别停啊,我说了打多少个了吗?”
那护卫用力板着脸,下手越发重了,那管家先是气的发懵,后来见真的镇不住对方,又软了下来,张嘴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我叫李安,是伯爷的二管家。别打了!我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