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瘦了的不仅仅有庄皇后,张居正老先生也掉了好几斤肉。此前朱翊钧在京师时,他觉得朱翊钧每日工作都是自家先处理过的,拍个板有啥难的。
等朱翊钧离开京师,张居正才发现自己工作量增加一倍不止。这工作量不是文牍之事,而是思考——把自己代入朱翊钧的角度看待每一个需要决断的问题。
开始的时候他暗下决心少发快递,尽量把事情都消化在政事堂。结果不到一个月他就举了白旗,让那快马急脚流水一般从京师往北去追圣驾。张居正心累之余,还有些泄气:我老张柄国多年,怎么就不敢拍板了呢?
还真不是能力问题,而是屁股决定脑袋的体现。没坐在龙椅之上,绝对无法感受天下九州给予皇帝的万钧之重。当然,原时空赌气罢工的万历可不这样想——他才不管万民死活呢。
例如潘季驯上本,张居正就不敢决断:开挖黄河工程已经做完一半,剩下的都是群山、丘陵之间的工程,之前估计的测绘工程量严重不足,导致现在整个工期停滞。
潘季驯建议有两条,一是增加测绘人员,等测绘完继续动工。第二个就是利用今年雨水多,施行开坝泄洪——让洪水自行找路。
张居正倾向第一条,但站在朱翊钧的角度未必这么想。因此不能决断,将潘季驯的题本压下,等皇帝回京之后立即奏报。
朱翊钧览奏笑道:“潘季驯跟着朕这几年,这思路开拓不少啊,真亏他想的出来。泄洪规模能控制吗?”
张居正回奏道:“其在奏本中说,水火之事,难策万全——他不敢说不伤民不伤地。”
朱翊钧仔细看了一遍潘季驯的方案,深入思考一番,计算了一下时间。随即提起朱笔批示同意第二条方案,并嘱咐政事堂在所有泄洪区内都要做好疏散工作,并对灾民妥善安置。
张居正质疑道:“此前测绘专才很少,这些年已经培养出数百人,进度大大加快。皇上,咱不能等个一年半载吗?”
朱翊钧道:“不能等,万历十五年之后,天下将大规模水旱不均;万历二十年之后,灾异四起,到时候中原没有水利工程保障,就不是这点子灾民了。”
说完这话后他忽然见张居正张大嘴看着自己,一幅见了鬼的表情,心叫要遭。果然张居正肃容道:“皇上这是听了谁的谵妄之言?此天意也,谁能提前知之?皇上您这叫什么格物致知,这不是——”
朱翊钧忙笑着打断道:“哎,不是。没人跟我说这个,这个......这个.......”这个半天,这话头也圆不回来,总不能还说是“真如示意现世佛”吧,张居正唾沫能喷他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