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讲完办报的事情,朱翊钧又从桌子上拿起一本奏章道:“这是山阴县徐贞明听闻朝廷要大修水利,主动跑去南京求见海瑞,通过他给朕上的一本奏章,老先生看看。”
这天下七品以上官员的姓名履历,都在张居正心中。他一边接过奏章一边道:“臣知道他,隆庆五年进士,是一个能办实务的,臣还听说其老想着在北方种稻子。臣今年本来也想举荐他,任工科给事中。”
朱翊钧听了,点头道:“他却等不得了,这北方种稻的事已成其心病。正好,因卖盐场事,朕还在京畿收了好些地,却不妨让他试试。”
张居正接过奏章,先不看,对皇帝奏道:“皇上立了银章直奏制度,天下巡抚以上重臣和钦差的一些政事不通过通政司而直奏,内阁不得预闻,给事中对此颇有烦言。臣以为,皇上批红时还是多嘱咐他们通过正式奏章上奏政务的为好——若有不便明发的细情,再用直奏。”
朱翊钧点头称是,笑道:“老先生说的是,这制度本就是要为人君收揽细情所用,朕已经训斥了几个拎不清的。不过徐贞明此前在隆庆六年有奏章,却未获朝廷批答——这次倒也怪不得他和海瑞。这个人能获海瑞青眼,倒是不容易。”说完,哈哈大笑。
张居听了皇帝的承诺,心里感到甚是舒服,连忙翻开徐贞明的奏章看了,见其写的主要内容先是力陈漕运靡费,而北方水利不修,导致粮食产量不足,诚为可惜。建议朝廷能在北方大修水利并开垦农田,解决北方粮食问题。
徐贞明还在奏章中说,隆庆五年他来京师参加春闱时,已经对京畿附近的河流水域进行了考察,认为完全可以开垦出数以万亩计的稻田,缓解京师的粮食需求。
张居正看过后大为惊喜,说道:“此干臣也。恭喜皇上得一能臣。”
朱翊钧听了点头道:“徐贞明确是个想事干事的人才,京师戾陵堰和卢沟那边,现在虽然有些稻田,但太少了。若徐贞明能成事,这漕运之费也能省下不少。”
张居正点头称是,两人由此发散开去,又讨论了些种植玉米、红薯、土豆之类新作物推广的事情。最后议定任命徐贞明为京畿屯田御史,专责开垦农田和新作物推广事务。
谈过了徐贞明,张居正合上海瑞替他转来的奏章,问朱翊钧道:“海瑞这专案钦差,等朝廷对江南各家的处置下去了,就要回来交旨,下一步皇上打算如何安排他?”
朱翊钧听了,有些头痛,不由得沉吟起来。他皱着眉头看向张居正,恰逢张居正此时也在偷看他的脸色,两人对上了眼,一愣之下,都哈哈大笑起来。
朱翊钧好久没有畅快的大笑,此时心情松快之下,竟然笑出了眼泪。等笑过了,对张居正道:“朕原本想着在全国设立巡回按察使,专司清理各地的积案和冤狱。——因和都察院外差的职责有些重复,故一直在犹豫,也没和老先生商量过。要不加海瑞左都御史衔,把这一块事情弄起来?”
张居正听了,心神摇动。问道:“这......这就和大理寺卿平级了,皇上是想?”
朱翊钧点头道:“朕是想建立流动终审制度,这民间诉讼,有钱的能打到本府,特别冤或者特别有钱的,方能进京来打官司告状,却苦了好些没钱没势力的。不如让海瑞带着都察院外差,做起来一个流动的大理寺。让那些孤苦无依的,也能有个说理的地方,也破一破地方官官相护的顽疾。嗯,不知道他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