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下午没有社团,三点放学,陈雨把一周一次的钢琴课安排在这天。甜甜的学校属于北京东城,三点十分,陈雨排在东三胡同小学门口的家长长队中,看指示牌,听广播,接孩子。
“正走来的是五年级(六)班!请各位家长做好准备!”播音员字正腔圆,声音通过大喇叭外放。一堆大人扑过去,大部分人头发花白,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辈。
“正走来的是五年级(二)班!请各位家长做好准备!”陈雨夹在扑过去的人中,她一眼看到甜甜,甜甜个小,走在班级队伍的第一排,她冲甜甜挥着手。
甜甜像小麻雀似的,撞进陈雨怀里,顺手把书包脱了,塞给妈妈,自己只拿着水壶饭袋晃荡。陈雨刚剪了利落的短发,染成栗色,下午的阳光照在她的头发上,映得她的眼眸有些发棕,她斜跨一只黑绿混色的单反相机包,包侧插折叠收纳的三脚架,一手拿着孩子沉重的书包,一手牵着孩子。
“甜甜妈,下班这么早啊!”有甜甜同学的奶奶和陈雨打招呼。陈雨咧开嘴,点点头,她穿得职业,为的就是不在接送孩子时,被认为是全职妈妈,打扮再邋遢些,更会被当做家政阿姨。
陈雨走路平时带风,拉着甜甜,脚步慢许多。娘俩絮絮叨叨、嘀嘀咕咕,说的无非是“中午吃了什么”“作业多不多”“有没有被表扬”或“被批评”的闲话。说着说着,她们已朝西走了四百米,来到地铁口前。之后,两人经十四号线换四号线,坐七站,来到陶然亭地铁站,自3号口出,再走五百米,进丽湾小区东区,直奔小区尽头的28号楼。
“”,站在电梯前,陈雨凝视着数字屏,甜甜念出声,“叮!”电梯门开了。801门口,陈雨按门铃,须臾,钢琴老师马小愚出现在她们面前。
甜甜跟着马老师学钢琴已经三年。一开始,甜甜在银泰商场的佳音琴行学,去年,佳音在银泰的租期到了,搬去朝阳,需要就近照顾家庭的马老师只能辞职。她改在家里接待过去的学生,甜甜也转了过来。据说,佳音的课早已调价,而马老师这儿仍是四十五分钟一节,一节300元。
“马老师好!”
“甜甜好!”
师生互相问好。
“甜甜妈,你们先等一下,我前面还有个学生,马上就好。”马老师小声致歉。
“没事,”陈雨含笑答,她放下相机包,甜甜的书包,指挥甜甜换鞋、脱外套,“我把三脚架先支起来,没问题吧?”
马老师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陈雨熟门熟路去厨房洗了手,从包中取出三脚架,撑开、固定好位置,把相机架在三脚架顶端,试了试光,先取了几处景,比如,贴着红色窗花的窗户、茶几上的零食盒、玄关处散乱的鞋,大人、小孩的都有,她将设备转回客厅拍时,马老师正好走出教学的房间,她送一对母子出门,叮咛着作业和回琴时间。这对母子,母亲四十出头,穿件红色虎头毛衣,儿子十来岁,穿同款蓝色毛衣,他俩见到陈雨,陈雨点点头以示礼貌,母亲看见陈雨在摆弄机器,不禁问:“马老师,你这还有摄制组啊?”马老师解释,“嗨!这位是甜甜妈,也是带孩子来学琴的!”听到点名,坐在沙发上捧着漫画看的甜甜立马弹起来,陈雨接过话说,“我拍着玩,记录生活碎片。”
“你是B站up主?”蓝老虎问。
“算是吧!”陈雨用年轻人懂的方式交流。
“阿姨,那你拍我吧,有个条件,你去B站关注我,做我粉丝,我现在要突破200大关。”蓝老虎提条件。
年轻人的开放、搞活观念感染了陈雨,她伸出拳头,撞撞蓝老虎的,又用大拇指碰碰他的,完成了一个街头黑人般的沟通。
“那我带甜甜去上课,后面还有个学生,不管你们啦。”马老师见陈雨和老虎母子交谈自如,也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