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听见“咚”的一下,是心跳,也是陆援朝撑着拐,走进客厅的声音。
“什么玩意儿!呸呸呸!”陈雨对着黄色网页,狂念辟邪咒语。
“几点了?该去接甜甜了吧?”陆援朝盯着钟,皱着眉。
“糟糕!”陈雨顺着母亲的目光,喵一眼钟,她一骨碌翻起来,三点半放学,三点四十五了,最快速度到西贝小学门口,也得半小时四十分钟后。
她慌忙脱下睡裤,套上外出的牛仔裤,卡上腰带,蹬上球鞋,抓起包,一头乱发冲出家门,陆援朝在后面喊,“把厨房门口的垃圾带下去!”“来不及了!”陈雨的回声在走廊飘荡,人钻进电梯里。
郎甜甜第一天上学,就碰到不靠谱的妈。她在传达室虎着小脸蛋,对着传达室大爷,大爷正和保安聊天聊地聊政治。刚放学时,传达室十来个父母迟到的小朋友挤一堆等,四点以后,只剩郎甜甜一人。板凳有限,大爷和保安各占一只,郎甜甜站累了,把书包放倒当垫子坐,她盯着钢铁栏杆外来往的人,嘟着嘴,唇角一点点往下撇,绝望了。
“你是几班的?你叫什么名字?你记得爸爸妈妈电话吗?用我的座机打一下?”大爷启发郎甜甜。
“我妈妈一定是把我忘掉了!”郎甜甜气呼呼。
“你说吧,我给你拨。”大爷抓起座机的听筒。
郎甜甜报出一组数字,打过去,“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有人接听才怪,陈雨在地铁里,这个点,打车不如地铁快。
“你还记得家里谁的电话?”大爷按掉座机的小舌头。
郎甜甜略一思索,迟疑地报出另一组数字,大爷逐一拨出去,电话通了,大爷用的是免提,郎因的声音传来,“您好,请问你是哪一位?”
“爸爸!”郎甜甜对红色座机喊起来,张嘴带着哭音,“我在这等半小时了!我妈妈还没来接我!”
“什么?你现在在哪儿?这是哪里的电话?”郎因明显焦急起来。
“我还在学校,传达室。”
“爸爸现在在大兴,马上到机场了,要去接个人,我没法掉头,你再等等,给你妈电话没?”
“我妈不接电话!”郎甜甜委屈着喊。
“你妈这人……”郎因在电话里,用语气表现不满,“太不靠谱了!关键时候掉链子,说的就是她!宝贝,不要哭,你等着,我打电话给她,哎,我有个电话进来了,我先不跟你说了,你等着妈妈,哪都不要去。”
“那到底谁接我?”郎甜甜听迷茫了,那边爸爸已经把电话挂断了,“嘟嘟嘟嘟”,免提中一片忙音。
“你爸你妈是干什么的?听起来都很忙啊!”大爷把听筒合在座机的槽里,小舌头被轻轻压住,他按一下小小长方形免提键,忙音消失。
郎甜甜不说话,眼泪挂在她的脸上,她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您好!我来接孩子的,请问还有孩子没走吧?”陈雨一路狂奔,从地下通道奔到地面,从地铁出口奔向学校,她站在西贝小学的校门前,像突然被踩了急刹车,呼哧呼哧喘着气。边喘气,她边探着头,透过铁栅栏,冲传达室喊。
大爷迈出传达室门槛,离门还远,手已伸出,他念叨着:“你是一年级郎甜甜的妈妈吧?”走近铁栅栏,大爷按动圆形金属按钮,栅栏向两边收缩,为陈雨裂开一条道,像一个小时前,她在梦中看到的羊群散开的宽缝。
一只小羊突然扑进她的怀抱,小脑袋不依不饶,拨浪鼓似的在她腹部摇着、蹭着,“妈妈,你怎么才来!我爸说你,不靠谱!”郎甜甜眉毛鼻子皱一起,像个小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