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瞳失焦,眼帘微阖。
天旋地转中,耳边轰鸣后,脑灌入水中,身体像被割裂成片,意识里只有呼吸和心跳声交穿,五感不通,一直在沉浮。
眼前图像逐渐在消逝,一点点又沉降,眼帘无力合上。
可,似乎有人在唤。
-顾承璟。
-军官长。
-老三。
-大队长。
事情如跑马灯在欲裂的脑海里转,浮光掠影,一个个熟悉的人还在等着,多少有不甘,家国事一样未成,几欲张口,靠意志力压水上浮。一动,掌心伤口欲裂,更是加剧了口耳鼻入水。
呛也呛不出,肺里都是疼,周身鲜血汩汩,染了身边扑腾出来的水汽,往上涌。
而透光水面却依旧遥远得,没有尽头。
真不甘啊。
可一点力都没了。
脱了力,眼帘彻底合上,缓慢下沉着。
底下水草在摇摆,像缠人的蛇,将他裹入了其中,手脚被绕紧,自然成水里的祭品。
咕咚咕咚。
水面波浪又忽静。
云滇有着壮丽的自然梯田景观,层层叠叠从云端而下,错落在空旷的绿林山间,云朵薄薄飘在当中,如在太虚仙境,如幻如梦。
阳光破空,返出了五彩的绿。
也隐隐现了咕咚水汽。
靛蓝带波的水面折了光线,一艘渔船破水,摇荡入湖中。船头雄赳赳的鸬鹚掠在水面,叼走网里扑腾的鱼,年轻渔夫带着斗笠刚收网,转头见鸬鹚围着一处旋转打转,打桨靠近了那黑沉却汩出红液的水面。
渔夫聚焦着眼瞳往水里看去。
心里大惊。
放桨,脱帽,赶紧扑通下了水。
-
呜呜蒸汽轰鸣,一路取道了香港、安南,经滇越铁路,在炎夏里,白舒童终于抵达了昆明,她从火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眼碧空。
她遮了下额间。
云滇的天蓝得和果冻一样,云层也低得像随手可碰。微风轻扬,云竟也随着轻飘。虽阳光大好,可却一点也不热。
小方跟着从后头跳下来,先一步跑去问如何去碧鸡关。
他们的行李不多,简简单单的布行囊,几件能遮风避雨的衣物。白舒童一手提着,一手压了帽檐。风轻得如吻在脸庞,视线里,一顶黄白色的蕾丝帽从面前飘过。
云南邻法属越南,有许多法国人到昆明避暑,他们一路从安南过来,车上都是浓调法语。这帽子是蓝眼睛的法国女士的。
帽子滚到了白舒童的脚边,她随手捡起。
“??Merci pour ton aide(谢谢你的帮忙)。”
“De rien(不客气)。”
法国女士意外,眼瞳一亮,没想到面前的中国姑娘能听懂她的话,她的翻译误了火车,还得晚一趟再来,她来昆明避暑游玩,此刻正愁着语言问题,就高兴地向白舒童打听白泥里旅馆。
白舒童也初来乍到,虽然不知道,但帮忙翻译,问了车站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