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锈线断了,春天才开始

清晨的西槐巷,第一缕阳光还未翻过断墙,整片废墟已先一步亮了起来。

不是光,是花。

幽蓝如夜穹坠落的花瓣铺满了每一寸焦土,从倒塌的梁柱间钻出,在锈蚀的钢筋上攀爬,顺着老砖缝里渗出的湿气一路向上,开成一片片脉络泛着青金微光的海。

那些光并不刺眼,反而像呼吸般明灭起伏,仿佛整片废墟正一吸一呼,缓慢地、温柔地苏醒。

七户人家几乎同时推开窗。

有人惊叫,有人后退,有人怔在原地,手还搭在生锈的窗框上。

风过处,一朵花轻轻颤动,中心凝着一滴露珠,晶莹剔透,像是从梦里挤出来的泪。

一个孩子伸出手指轻触——露珠散了,空气里忽然浮起一段极淡的秦腔哼唱。

“三更鼓,月儿高……”

那调子老旧得像是从收音机底壳里爬出来的,却让巷尾七十岁的赵婆婆猛地捂住嘴,老泪横流。

那是她女儿小时候最爱哼的曲儿。

十六岁那年,女儿背着行李走南闯北,再没回来。

“这花……听得到我脑子里的东西?”她喃喃。

消息传到小芽耳中时,她已在现场蹲了六小时。

研究生制服沾满泥灰,平板屏幕上跳动着实时监测数据:地表电磁波频段与周边居民脑波同步率——89.3%。

误差趋近于零。

“不是花在影响人。”她声音发哑,盯着一朵刚绽开的蓝花,“是人的记忆,在喂养它。”

她抬头望向城墙方向,远处朱雀门隐在晨雾中,像一道沉默的伤疤。

“她在用自己换春天。”她低声说,指尖抚过花瓣上一闪而过的画面——雁子割破手指,血滴落图上坐标点的瞬间,整座城的地脉微微震颤。

与此同时,地下三米。

大织蹲在第七号老井口,头灯照亮排水管壁上缠绕的青金细线。

那不是人为铺设的导线,更像是从混凝土裂缝中自然生长出来的根系,密密麻麻,织成一张网,悄无声息接入城市主干管网。

他正要记录,忽觉水面有异。

低头一看,井底倒影竟在动。

不是他的脸。

是雁子。

三天前深夜,她独自一人站在这里,袖口卷起,刀刃划过指尖,鲜血滴入井心。

青金锈线从她腕部射出,如活物般钻进水泥缝隙,沿着排水沟蔓延而去。

没有见证者,没有记录,只有她一个人,一滴血一滴血地连通整座城的记忆淤积点。

大织猛地后退一步,背撞上井壁。

他终于明白了。

“她不是在种花……”他喘着气,冷汗顺着鬓角滑下,“她是在把整座城,变成‘回声站’。”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痛、所有被遗忘的名字和未说完的话——都被她用血和锈线,编织成了这座城的神经网络。

而在朱雀门下,天光渐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