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城墙砖缝时,雁子的笔记本已经翻到第七页。
她把钢笔尖抵在两个字上,指节因握得太久泛着青白——这七夜她守在墙根,每隔半小时就在图纸上描一个红圈,像在给会呼吸的活物量脉搏。
姐,又到整点了。小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裹着刚买的肉夹馍香气。
实习生举着望远镜,镜片上还凝着夜露:西南角台的标记...往东北挪了三指宽。
雁子的呼吸顿了顿。
她翻开第一页,大前天的红圈在魁星楼,前天在文昌门,昨天在西南角台——用尺子一量,每两个红圈之间的直线距离都是3.7厘米。
图纸比例尺是1:1000,换算成实际距离...她突然抓住小禾的手腕:去社区档案室,调三十年的夜间人流数据。
现在?小禾被拽得踉跄,肉夹馍掉在地上。
现在。雁子的声音发颤,指甲掐进掌心。
她的金手指在发烫,那些被记住的细节像潮水漫上来——2008年元宵节,东月门夜巡的保安打着手电;2015年暴雨夜,三个大学生在城墙上躲雨;2020年疫情封控期,整面墙只有巡逻民警的脚印...她突然抓起铅笔在数据单上划拉,人流密度曲线和红圈移动轨迹在脑海里重叠,人越少,它走得越远...
这墙在替人走?老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退休地质工程师抱着一摞泛黄的《西安城防图》,老花镜滑到鼻尖:我比对了明代九门巡更路线,你画的红圈轨迹,和更夫敲梆子的路径分毫不差。
雁子的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想起前晚老灯在灯罩里写的它记得你们站成一排,想起暴雨夜看到的1976年抗洪人群——原来城墙的记忆不是静止的照片,是会呼吸的活物。
她抓起马克笔在图纸上重重圈出第七日的节点:北段废弃角楼,1953年地震震中投影点。
阿温的热成像仪最先验证了猜想。
这个总把相机挂在脖子上的摄影师蹲在墙根,屏幕里的热源带像条暗红色的蛇,正顺着砖缝缓慢游移:你们看,他放大画面,它绕开了地铁五号线的桩基,避开了去年新修的观景平台地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