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凉咖啡,热了头一回

第七日清晨的露水还凝在青石板上,孟雁子的布鞋尖刚碾过潮湿的苔痕,就猛地顿住了。

双生槐的新叶无精打采地垂着,昨日还泛着嫩黄的叶尖此刻凝成了深褐色,像被谁蘸着浓墨点过。

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树干——前日才止住的渗液又洇出了水痕,顺着树皮沟壑往下淌,在树根处积成浅褐色的小水洼。

她蹲下身,指尖按进树根旁的土。

干裂的触感顺着指腹传来,像被砂纸磨过似的生疼。

“上个月刚浇过三次透水。”她喃喃着,指甲无意识地抠进土块,碎土簌簌落进指缝,“土温监测仪显示……”

“小孟啊。”

苍老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雁子回头,看见老园丁王伯柱着拐杖站在巷口,晨雾里他的白胡子沾着水汽,竹节拐杖敲在青石板上“笃笃”作响。

他颤巍巍地走近,枯枝般的手抚过树干渗液处,摇头时银发扫过佝偻的背:“共命根,经不得反复燃。”

“您说什么?”燕子喉咙发紧。

“这树啊,和人一样。”王伯柱的指节叩了叩树干,“那晚你们在这儿埋信、哭、笑,把心意烧得旺旺的,是能把树焐醒。可醒过来要活,得靠血——是日头、是雨水、是每天有人来摸摸它的皮,跟它说两句话。”他抬眼时,浑浊的眼珠里浮着点水光,“你们那晚唤醒的是心,可心要跳,得有血有肉撑着。”

雁子的后颈泛起凉意。

她想起昨夜睡前还翻看过三年的夜爬记录——哪次暴雨冲垮了石阶,哪回李咖啡摔破了膝盖,哪次吴妈送的桂花糕被山雀叼走了半块……可她竟忘了,树不会因为记得那些滚烫的夜晚就不渴,不会因为记得誓言就不疼。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摸出来,屏幕上是社区群的消息弹窗:“雁子姐早!今日便民理发在小广场,需要帮忙搬椅子不?”手指悬在屏幕上,突然就点开了群聊界面,噼里啪啦地打字:“各位邻居,双生槐的嫩芽又蔫了。它醒了,但还站不稳。谁愿意和我一起,每天来报个到?”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巷口传来车铃铛响。

小年背着相机晃过来,牛仔外套口袋里插着速写本:“我刚拍了新叶特写,正想……”他瞥见雁子蹲在树根旁,脚步一顿,凑过来看了眼手机屏幕,“要排班表不?我来做!温度记录、土壤湿度、还有……”他忽然笑起来,指尖敲了敲树干,“得有人说人话。”

“人话?”

“就每晚七点,来守树的人对着树干说一句当天最想记住的话。”小年从速写本里抽出支铅笔,在本子上唰唰地画,“声音会渗进树皮里,像年轮似的长。让记忆当养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