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弦的指腹压在李咖啡掌心第三根指节上,粗粝的触感像砂纸磨过陈年松木板。他总说,拉琴前要先给远方的人写三行字。胡琴师的声音裹着秦腔特有的沙哑,手搓热了,字就刻进弦里了。
李咖啡的呼吸突然顿住——他想起上个月调那杯酒时,摇壶前无意识搓了三次左手。
当时雁子还笑着拍他手背:咖啡师手要稳,你倒像在给谁写情书。
老弦的喉结动了动,忽然哼起一段调子。
那不是常见的《斩单童》或《三滴血》,尾音拐得像春末柳枝蘸了湖水,清凌凌的。
李咖啡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旋律与他上周即兴调未命名37号时,摇壶的节奏分毫不差。
酒液撞击雪克杯的声,竟与老弦的哼鸣在他脑子里叠成了同一段谱子。
这是沈兰音的诗。老弦的盲眼突然有了焦距,像透过三十年光阴看见什么,雁字回时,月满西楼,你爸就给谱了曲。
说诗是骨头,琴是血,合起来才是活的。
吧台下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大周发来的消息:来仓库,找到好东西了。
仓库的霉味混着老木头的香。
大周蹲在积灰的纸箱前,指尖拂过一盘褐色磁带,打扫音响柜时掉出来的,标签写着1993.12.24 最后一夜他抬头看李咖啡,你爸的琴箱里藏的。
卡带机一声,电流杂音里先传来粗重的呼吸。
接着是吉他弦的轻响,走调的,却带着股孤注一掷的狠劲。
李咖啡的膝盖突然软了——那是他十二岁那年在巷口听到的,喝醉的大叔唱的破调情歌?
不,不对,这声音更轻,像怕惊醒谁。
……如果她能听见,会不会原谅我没能写出诗?
沙哑的男声突然清晰起来,带着西北人特有的卷舌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