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隔墙有狼耳,王府递温汤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七王府内,气氛却不似晨光那般平和。管家和李信站在庭院中,看着下人将一份份礼品装盒,脸上都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忧虑。

“殿下,真的要去拜访那位胡商?”李信终究是没忍住,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问道,“我们初到京城,根基未稳,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咱们。您昨日刚面圣,今日就去与一个来历不明的商人结交,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揣测。”

管家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殿下,李护卫说得在理。这京城里的人,最会捕风捉影。万一让陛下知道了,以为您在京外结交商贾,意图不轨,那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萧云庭正站在廊下,亲手将一小罐朔州特产的蜂蜜封好,闻言,他头也没抬,动作不疾不徐。

“你们觉得,我们现在还有资格怕别人揣测吗?”他淡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清晨的凉意,“从我踏入京城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是棋盘上最显眼的那颗棋子。无论我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都会被无限放大,成为别人攻讦的借口。”

他抬起眼,看向忧心忡忡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主动出击,让他们去猜,去想,去查?我越是光明正大,他们反而越是摸不清我的底细。一个被流放多年,形容狼狈的皇子,回到京城,不想着夹起尾巴做人,反而急着去结交一个富商。你们说,我那些好兄弟们,会怎么想?”

李信和管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思索。

李信沉吟道:“他们会觉得您……要么是蠢得无可救药,要么就是……在朔州穷怕了,急着找个钱袋子?”

“正是如此。”萧云庭将那罐蜂蜜放进礼盒中,“让他们觉得我贪财,觉得我短视,总比让他们觉得我心怀天下,要安全得多。一个只知道捞钱的皇子,在他们眼里,构不成真正的威胁。”

他拍了拍手,示意下人将最后一个食盒也装好。那是一个精致的紫砂食盒,里面温着一盅汤。

“更何况,”萧云庭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隔壁高高的院墙,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人能懂的意味,“远亲不如近邻。新邻居搬来了,我们做主人的,理应上门问候一声。这,是礼数。”

李信见他主意已定,不再多劝,只是躬身道:“那属下多带些人手,以防万一。”

“不必。”萧云庭摆了摆手,“只你一人跟着便可。人多了,反而显得我心虚。走吧,去看看我们这位……财大气粗的新邻居。”

七王府的大门缓缓打开,萧云庭带着李信,手捧礼盒,走上了街道。

几乎是瞬间,街道两旁的茶楼、酒肆、当铺里,便有无数道隐晦的目光投射过来。那些看似在喝茶聊天的路人,看似在讨价还价的商贩,都在用眼角的余光,死死地盯着这位七王爷的一举一动。

萧云庭对此视若无睹,步伐平稳地走到了隔壁那座气派的宅院门前。

李信上前,叩响了门环。

片刻后,大门从内打开,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穿着胡人服饰的汉子探出头来,正是呼延豹。他看到萧云庭,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掩饰过去,换上了一副粗豪的笑容。

“哟,这位贵人是?”

李信上前一步,朗声道:“这位是大夏七皇子,云庭殿下。听闻府上搬来了新邻居,殿下特来拜会。”

呼延豹脸上露出夸张的“受宠若惊”的表情,连忙躬身行礼,动作却有些笨拙。

“哎呀!原来是王爷殿下!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快请进,快请进!我们主人正在后院品茶呢!”

他侧身让开,将萧云庭和李信迎了进去。

宅院内,别有洞天。

虽然是标准的大夏园林格局,但处处点缀着草原的元素。地上铺着厚实的毛毡,廊柱上挂着弯刀和牛角,空气中甚至还飘散着一股淡淡的奶茶和皮革的味道。

一个身穿华贵紫色锦袍,头戴一顶镶着宝石的小帽,打扮得珠光宝气的“胡商”,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后院的石桌旁。

他身材高大,五官深邃,虽然刻意收敛了气势,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得如同草原上巡视领地的孤狼。

正是拓跋烈。

看到萧云庭走来,他立刻站起身,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迎了上来。

“哎呀!不知是王爷殿下大驾光临,小人有失远迎,罪过,罪过!”他学着中原人的样子,拱了拱手,动作同样有些不伦不类。

萧云庭看着他这副滑稽的模样,心中有些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颔首。

“阁下不必多礼。本王也是刚回京城,听闻隔壁搬来了新邻居,特备了些薄礼,前来拜会。冒昧打扰,还望海涵。”

他说着,示意李信将礼盒递上。

“王爷太客气了!”拓跋烈哈哈大笑,亲自接过礼盒,随手放在石桌上,“您能光临,是小人的荣幸!快请坐,尝尝我们西域的马奶酒!”

小主,

两人分宾主落座。呼延豹很有眼色地给萧云庭换上了一杯热茶。

拓跋烈热情地打开礼盒,一件件往外拿。

“这是……朔州的蜂蜜?哎呀,这可是好东西!听说朔州苦寒,能产出这等成色的蜂蜜,王爷定是费了不少心思!”

“这是……北境特产的药材?王爷有心了!我们行商之人,走南闯北,最需要这些固本培元的东西!”

他的声音洪亮,每一句话都像是故意说给院墙外那些耳朵听的。

萧云庭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配合着他的表演。

“一点土产,不成敬意。本王看阁下气色红润,身子骨倒是硬朗得很。”

“哈哈哈,我们草原的汉子,从小在马背上长大,自然结实!”拓跋烈拍了拍胸膛,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萧云庭,“倒是王爷您,脸色看起来……可不太好啊。小人听说,您前些日子才大病了一场?这京城不比朔州,风大,您可要多加保重身体才是。”

这话表面上是关心,实则句句都在试探。

萧云庭放下茶杯,轻咳了两声,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病弱之态。

“老毛病了,劳烦阁下挂心。本王这副身子,自己心里有数。”他看着拓跋烈,话里有话地说道,“倒是阁下,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行事可要多加小心。京城不比草原,这里的水,深得很。”

“多谢王爷提醒!”拓跋烈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小人就是个粗人,只懂得做生意。谁给的价钱高,我就把货卖给谁。至于这水深水浅,只要淹不死人,小人就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