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一瞬间绷紧。
拓跋烈那句『我要你』，如同投入冰湖的巨石，砸碎了摇摇欲坠的平静。
张谦的手瞬间握住了刀柄，身后亲卫的甲胄发出细微而危险的摩擦声。
对面的草原汉子们也是一脸错愕，随即，他们的眼神变得凶狠，紧紧盯住萧云庭，仿佛只要他们的王一声令下，就会将这个病弱的王爷撕成碎片。
然而，风暴中心的萧云庭，却笑了。
他先是低低地笑，然后笑声越来越大，最后，他甚至因为笑得太厉害而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
他弯下腰，瘦削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张谦连忙上前扶住他。
『殿下！』
萧云庭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他好不容易才直起身，苍白的脸上泛起两团病态的红晕，那双因咳嗽而水汽氤氲的眸子，却亮得惊人。
他看着拓跋烈，那眼神里没有惊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荒谬的 amused。
『狼王，你是在说笑吗？』
他的声音因为咳嗽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要我？』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
『我这个人，体弱多病，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风一吹就倒，冬天离了火炉就活不下去。』
『狼王要我去做什么？给你暖床？恐怕不出三日，我就要病死在你的帐篷里，给你平添晦气。』
拓跋烈的脸色阴沉了下去。
他没想到，自己充满占有欲和压迫感的宣言，换来的却是对方毫不留情的嘲讽。
『你找死！』
拓跋烈身后的一个将领怒喝道。
萧云庭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目光依旧锁定在拓跋烈身上。
『狼王，我们还是谈点实际的吧。』
他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淡漠。
『你想要我的技术，想要我脑子里的东西，想要朔州能源源不断产出粮食和蔬菜的能力。』
『这些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但『要我』这两个字，你，还不够格说。』
『你——！』
拓跋烈勃然大怒，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强大的气势如同实质般压了过来。
他身形高大，站在萧云庭面前，几乎能将对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拓跋烈的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你当然敢。』
萧云庭平静地与他对视，丝毫没有退缩。
『杀了我的后果，我们刚才已经讨论过了。』
『你的弟弟，你的几千精锐，还有你整个黑狼部落的未来。』
『狼王，你是个聪明人，不会算不清这笔账。』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或者，狼王真的对我这个人……很感兴趣？』
他刻意拉长了语调，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戏谑。
『如果是这样，那条件，可就要重新谈了。』
拓跋烈死死地盯着他。
他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人。
他时而脆弱得像一件一碰就碎的瓷器，时而又坚韧得像草原上最顽强的野草。
他总能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挑衅的话，精准地踩在他的底线上。
『你想怎么谈？』
拓跋烈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部落的未来。
这个病秧子王爷，是他唯一的希望。
『很简单。』
萧云庭脸上的笑容又深了一些。
『我这个人，很贵。』
『想要我，可以。』
他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你要奉我为主，整个黑狼部落，从今往后，听我号令。』
『第二，你要献上你所有的战马、牛羊和财富，作为聘礼。』
『第三……』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拓跋烈越来越黑的脸，才慢悠悠地说道。
『你要亲自为我牵马执鞭，做我的贴身护卫，护我一世周全。』
『这三个条件，狼王要是能答应，我萧云庭，就跟你走。』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别说拓跋烈的属下，就连张谦和朔州的士兵们，都用一种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萧云庭。
这是何等的狂妄！
让草原的狼王奉一个病弱的王爷为主？
让纵横草原的霸主去当一个人的护卫？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哈哈……哈哈哈哈！』
拓跋烈怒极反笑。
他的笑声雄浑而粗犷，震得人耳膜生疼。
『好！好一个萧云庭！』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拓跋烈纵横草原十几年，第一次见到比我还狂的人！』
他猛地收住笑，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你这是在消遣我？』
『不。』
萧云庭摇了摇头，神情认真。
『我只是在告诉你，我的价值。』
『狼王，你想要的是能改变你部落命运的东西，是能让你的人民在冬天不再挨饿受冻的根本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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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东西，难道不值得你用一切来换吗？』
他看着拓跋烈，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的命，就是朔州的命。』
『我的技术，就是你黑狼部落的未来。』
『所以，你想要我，就等于想要这一切。』
『那么，我开出的价码，很高吗？』
拓跋烈沉默了。
他被萧云庭的歪理绕了进去。
他发现，从逻辑上来说，对方的话，竟然……有那么一丝道理。
但他可是拓跋烈！是黑狼部落的王！
他怎么可能向一个大夏的王爷低头！
『你休想！』
拓跋烈咬牙切齿地说道。
『看来，我们在这件事上达不成共识了。』
萧云庭一脸遗憾地摊了摊手。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回到最初的交易上吧。』
『我放了你的弟弟，你退兵三十里。』
『我卖给你一千斤蔬菜，你给我一百匹战马。』
『这是一个公平的，不涉及任何私人感情的交易。』
他重新伸出了那只苍白的手。
『狼王，意下如何？』
拓跋烈看着那只手，又看了看萧云庭那张云淡风轻的脸。
他感觉自己从头到尾，都被这个人牵着鼻子走。
他提出的所有威胁，都被对方轻易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