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以一个极其狼狈的“恶狗扑屎”式姿势,狠狠砸进了葬仙门那扭曲的灰白光幕之中。想象中的空间穿梭感没有出现,反而像是被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沾满了陈年油污和过期番茄酱的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眼前是无数条拉长的、色彩斑斓(主要是灰、黑、墨绿和诡异的暗红)的光带在疯狂闪烁,耳边是空间被强行撕裂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滋啦——嘎吱——”声,还混杂着自己胸口绷带被撕扯、骨头在哀鸣的“咯嘣”脆响,以及腰间那个破锣勋章【嘲讽喇叭】在剧烈颠簸中发出的、不成调的“哐当哐当”噪音。
“呕——!” 林野喉咙一甜,一口混杂着血腥味和胃酸的液体差点喷出来,被他死死咽了回去,呛得眼泪鼻涕横流。“系统!你他妈…传送方式能不能…文明点!” 他在意识里咆哮,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以及那行仿佛在无声嘲笑的【重伤未愈,修身养性!】任务提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万年,那恐怖的撕扯感骤然消失。
噗通!林野像一袋被随意丢弃的垃圾,重重摔在坚硬、冰冷、散发着浓烈硫磺和铁锈混合气味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胸口那“调色盘”绷带瞬间洇开一大片新鲜刺目的红色,疼得他差点当场背过气去。
“咳咳咳…咳咳…嘶——!” 他蜷缩着身体,剧烈地咳嗽,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尤其是喉咙和胸口,火烧火燎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额头的紫黑色寿桃包在撞击下“嗡”地一声,光芒急促闪烁了几下,像接触不良的灯泡,然后顽强地继续亮着,只不过频率更快,似乎在抗议这粗暴的着陆。
他挣扎着,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撑起上半身,靠在一块冰冷、棱角分明的巨大岩石上,大口喘息。粘稠、污浊的空气吸入肺中,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一股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让他又是一阵猛咳。
当视野终于从一片金星中恢复清晰,林野抬头望去,整个人瞬间呆滞,连咳嗽都忘了。
“这…这就是…葬仙谷核心?” 他干裂、沾满污泥的嘴唇哆嗦着,发出嘶哑的气音。
眼前的世界,与他想象中的仙家遗迹、魔窟洞府截然不同。这更像是一个被神灵遗弃、被灾难反复蹂躏、又被时间彻底遗忘的…末日坟场。
天空并非蔚蓝或深邃的星空,而是一片凝固的、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低低地压下来,仿佛触手可及。但这云层并非静止,其内部仿佛有暗红色的岩浆在缓慢流淌、翻滚,时不时撕裂开一道巨大的、不规则的裂隙,从中喷吐出扭曲的、灰白色的流火,无声无息地划破天际,然后坠向远方龟裂的大地,炸开一片更加浓郁的灰烬尘埃。没有日月星辰,只有这压抑、流淌着毁灭之火的穹顶,散发着令人绝望的昏沉光线。
大地目之所及,是望不到边际的、支离破碎的荒原。巨大的、深不见底的裂谷如同狰狞的伤疤,纵横交错,将大地切割得七零八落。裂谷边缘犬牙交错,下方翻滚涌动着粘稠如墨汁、散发着刺鼻硫磺恶臭的黑气,偶尔有猩红的火光一闪而逝,伴随着沉闷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咆哮。地表覆盖着厚厚的、灰黑色的尘埃,踩上去绵软而粘滞,如同骨灰。更令人心悸的是,这些尘埃之下,不时有更加浓郁的黑气如同活物般“噗嗤噗嗤”地冒出来,带着灼热的气息,在空中扭曲盘旋一阵,又缓缓沉入地下。这些黑气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细微的“滋滋”腐蚀声。
在这片绝望的大地上,散落着无数巨大而残破的建筑碎片。有断裂的、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玄奥符文的巨大石柱,斜插在龟裂的地面或深谷边缘,像巨神的断指;有坍塌了半边、墙体布满蛛网般裂痕的宫殿基座,孤零零地矗立在荒原上,如同被啃噬过的巨兽骨架;还有更多完全无法辨认原貌的碎石瓦砾,堆积如山,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烬。一些巨大的金属构件半埋在尘埃中,锈迹斑斑,扭曲变形,散发着冰冷的死寂。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随处可见散落的白骨,有的巨大如小山,显然是某种恐怖凶兽的遗骸,有的则相对细小,属于人类修士,大多残缺不全,或被尘埃半掩,或直接暴露在腐蚀性的空气中,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凶险。
最让林野头皮发麻的是这里的空间感。视野是扭曲的。远处的巨大石柱或残破建筑,看起来近在咫尺,但当你凝神望去,又感觉它们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空气如同水面般,偶尔会泛起一阵肉眼可见的、不自然的涟漪,伴随着极其微弱的“噼啪”声,仿佛空间本身就不稳定,随时可能碎裂。光线在这里也失去了方向感,明明头顶是流淌暗火的灰云,但某些区域的阴影却浓重得如同实质,而另一些地方又莫名地亮堂一点,光影交错,形成光怪陆离的景象,让人头晕目眩。
小主,
死寂。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的死寂笼罩着一切。没有风声,没有虫鸣,只有自己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咚咚”声,以及远处裂谷深处偶尔传来的、沉闷得如同大地肠胃蠕动的低吼。这种绝对的安静,反而比任何喧嚣都更让人心头发毛,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坟墓之中,任何一点声音都会引来未知的恐怖。
“嘶…” 林野倒吸一口凉气,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痛。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背后斜挎着的“逆鳞”重剑的剑柄。入手冰凉沉重,那粗糙的、用破布条缠裹的触感,此刻竟成了他唯一的慰藉和依靠。
他挣扎着,试图完全站起来。脚下是厚厚的、绵软的灰烬,如同踩在腐烂的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次移动,都带起一片灰黑色的尘埃,粘附在他本就污秽不堪的绷带和衣物上。胸口伤处的剧痛一阵阵袭来,喉咙像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额头的寿桃包“嗡嗡”作响,频率似乎与周围空间中那微弱的不稳定波动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林野低声咒骂,声音嘶哑难听。他环顾四周,除了荒凉、死寂和无处不在的危险气息,暂时没看到叶辰、冷锋或者其他人的踪影。看来那葬仙门的传送是随机的。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林野苦笑。他现在这状态,碰上任何一个仇家,都是送菜的命。
就在这时,他丹田气海深处,那沉寂了许久的混沌道基气旋,忽然轻轻震颤了一下!
嗡…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悸动感传来。紧接着,这气旋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缓缓加速旋转起来!
林野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环境中那无处不在的、混乱而驳杂的能量——灼热的硫磺气息、冰冷的死寂煞气、腐朽的尘埃、空间波动的涟漪…甚至天空流淌的暗火投射下来的微弱光能——都如同受到无形之手的牵引,丝丝缕缕,极其微弱却又连绵不绝地,朝着他体内汇聚而来!
这些能量狂暴、混乱、充满侵蚀性,远非外界温和的天地灵气可比。它们涌入体内,立刻引发了剧烈的冲突。胸口伤处如同被无数细小的针狠狠扎刺,喉咙更像是被灌入了滚烫的岩浆,剧痛瞬间升级!他闷哼一声,身体剧烈摇晃,差点再次摔倒。
“呃啊…痛痛痛!” 林野龇牙咧嘴,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头的污泥。他下意识地运转起《混沌衍天诀》的基础法门,试图引导这些涌入的混乱能量。功法一运转,那混沌气旋的旋转速度陡然加快了一丝!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原本在体内横冲直撞、如同脱缰野马的混乱能量,在接触到混沌气旋边缘的瞬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捋顺、调和!虽然过程依旧伴随着剧烈的撕扯感和灼痛,但至少不再是无序的破坏,而是被气旋强行吞噬、同化,转化为一丝丝…极其微弱、驳杂不堪,却带着一种原始、厚重、包容万象气息的——混沌灵力!
这丝混沌灵力虽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诞生于林野几乎枯竭的丹田。它流淌过干涸的经脉,所过之处,那被狂暴能量冲击带来的剧痛,竟然…诡异地减轻了一丝丝!虽然杯水车薪,但在这绝境之地,这一丝丝的缓解,都如同甘霖!
“这…混沌道基…能吸收这里的混乱能量?” 林野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随即又被更深的痛苦淹没。转化效率太低了!涌入的混乱能量太多太猛,混沌气旋的转化速度跟不上,大部分能量依旧在肆虐他的身体,尤其是胸口的旧伤和脆弱的喉咙。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破破烂烂的水壶,一边被强行灌入滚烫的岩浆,一边又有个小孔在极其缓慢地漏水降温。痛苦并未消失,只是从纯粹的毁灭,变成了毁灭与新生交织的、更加磨人的煎熬。
“不行…得找个…相对安全点的地方…再这样下去…没被人砍死…先被这鬼地方…灌死了…” 林野咬着牙,强忍着体内冰火两重天般的折磨,拄着沉重的逆鳞重剑,一步一挪,艰难地朝着不远处一座相对完整、由巨大黑石垒成的残破矮墙走去。那矮墙后面,似乎是个避风的角落。
每一步都重若千钧。脚下的灰烬深及脚踝,粘稠得如同沼泽。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和腐臭气味无孔不入,刺激着他本就受损的呼吸道。周围死寂的环境,加上光影的扭曲,让他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噗嗤…” 脚边不远,一团浓稠的黑气猛地从灰烬下冒出,带着灼热的气息擦着他的小腿掠过。林野惊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冷汗瞬间湿透后背。
“呼…呼…” 他靠在冰冷的黑石矮墙上,大口喘息,感觉肺部像破风箱一样嘶鸣。混沌气旋依旧在疯狂吸收转化,体内的痛苦稍减,但精神和体力的双重透支,让他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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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意识有些模糊,眼皮沉重得快要合上的时候——
咔嚓!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从他靠着的矮墙内部传来!
林野一个激灵,瞬间睡意全无!他猛地握紧逆鳞剑柄,警惕地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他靠着的、那块布满裂纹的巨大黑石,其中一道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扩大!裂缝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林野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后猛退两步,沉重的逆鳞剑“呛啷”一声被他横在身前,剑鞘末端重重顿在灰烬里。
“什么东西?!” 他低吼一声,声音因为紧张和疼痛而更加嘶哑难听。
咔嚓…咔嚓嚓…碎裂声越来越密集!那块巨大的黑石表面,蛛网般的裂纹迅速蔓延开来!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混合着血腥、腐败和岩石粉尘的腥臭气息,从裂缝中汹涌而出!
嘭!!!一声闷响,碎石四溅!一只覆盖着厚重、灰黑色石质甲壳的巨爪,猛地从破碎的黑石中探了出来!那爪子足有脸盆大小,指甲如同弯曲的黑色镰刀,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狠狠抓在旁边的地面上,留下五道深沟!
紧接着,一个狰狞的头颅撞开碎石,伸了出来!
那头颅同样覆盖着厚重的石甲,形状如同放大了无数倍的穿山甲,但更加丑陋凶恶。一双眼睛是浑浊的暗黄色,没有丝毫感情,只有纯粹的暴戾和饥饿。布满细密利齿的嘴巴张开,发出一声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嘶吼:“吼——!”
腥臭的气浪扑面而来,差点把林野熏晕过去。
“石…石甲地蜥?!” 林野脑中瞬间闪过曾在某本杂书上看到的模糊记载。这种妖兽常年蛰伏于地底或岩石缝隙,以矿物和腐尸为食,皮糙肉厚,力大无穷,防御极其变态,尤其擅长钻地和伏击。眼前这只,体型比记载的大了一倍不止,浑身覆盖的石甲颜色更深,边缘还隐隐泛着暗红,显然是被葬仙谷的煞气侵蚀,发生了某种凶暴的异变!
这头煞化石甲地蜥显然把林野当成了送到嘴边的“肉罐头”。它浑浊的暗黄色竖瞳死死锁定林野,庞大的身躯猛地从破碎的矮墙中完全钻出!身长近三丈,如同一辆覆盖着岩石装甲的小型坦克!它粗壮的尾巴如同攻城锤,随意一扫,便将旁边半堵残墙彻底扫塌,碎石乱飞!
轰隆!烟尘弥漫!
“吼!” 地蜥发出一声充满威胁的咆哮,四只覆盖着石甲的巨爪猛地刨地,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腥风,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朝着林野狠狠冲撞而来!地面在它沉重的脚步下微微震颤!
速度不快,但那碾压一切的威势,足以让任何筑基修士胆寒!
“我靠!刚进来就开席?!” 林野亡魂大冒!他现在重伤在身,行动不便,硬抗就是找死!跑?看看自己这半死不活的状态,再看看对方那四条粗壮的腿…跑得掉吗?
避无可避!唯有拼命!
“系统!救命!有没有保命道具!赊账也行啊!” 林野在意识里绝望呐喊,回应他的依旧只有死寂和那个该死的【修身养性】任务提示。
“妈的!死马当活马医了!” 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伤痛和恐惧!林野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不再犹豫,体内那刚刚转化出的一丝、微弱得可怜的混沌灵力,被他毫无保留地、疯狂地灌注进双手紧握的逆鳞重剑之中!
嗡!
沉重的逆鳞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剑鞘上缠绕的破布条无风自动!一股难以言喻的、原始而厚重的气息,从剑身弥漫开来。
“混沌剑气…给我出来啊!” 林野心中怒吼,按照《混沌衍天诀》中那晦涩难懂的剑气凝练法门,将意念、灵力、以及被此地混乱环境激发的凶性,全部凝聚于剑尖!
他双手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将沉重的逆鳞剑朝着冲撞而来的石甲地蜥,猛地斜撩而上!目标直指地蜥相对脆弱的、石甲覆盖较少的咽喉部位!
“斩——!”
一道微弱、扭曲、极其不稳定的灰金色光芒,在逆鳞剑出鞘的瞬间,从剑尖迸射而出!
这道光芒,与其说是剑气,不如说是一道…歪歪扭扭、随时可能溃散的…面条?或者说,一条喝醉了酒的、闪烁着灰金二色的…蚯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