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瘟神附体

飞狐峪大营的喧嚣如同退潮的海水,渐渐被一股沉重而压抑的死寂所取代。西南方野狼谷的冲天烈焰,依旧在夜空中涂抹着狰狞的血红,映照着下方连绵营帐,却再也无法点燃士兵们心中那刚刚腾起的希望之火。

天子龙旗之下,那口喷溅在冰冷玄甲上的黑血,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冻结了所有的欢呼与呐喊。万胜的呼号戛然而止,无数双眼睛惊恐地望向高台,望向那个瞬间失去所有血色、摇摇欲坠的身影。

“陛下——!!!”

赵冲的嘶吼撕裂了短暂的死寂,他如同疯虎般扑上高台,魁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扶住萧景琰即将倾倒的身体。入手处,玄甲冰冷,但隔着甲叶,赵冲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具身体内部传来的、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和灼人的高热!

“太医!快传太医!!!” 周振武须发戟张,虎目赤红,声音因极度的惊骇而变了调。他猛地拔出佩刀,厉声咆哮,“封锁帅台!擅近者格杀勿论!亲卫营!护驾!”

哗啦——!

铁甲碰撞声密集响起!如林的刀枪瞬间将高台围得水泄不通!肃杀之气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人皮肤生疼。方才还因焚谷断源而沸腾的军营,此刻笼罩在巨大的恐惧与不安之中。士兵们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惶——陛下……陛下也染上了那可怕的瘟神?

帅帐内,空气凝重得如同冻结的铅块。巨大的牛油灯将帐内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那弥漫的绝望。浓烈的药草气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腐败气息,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萧景琰已被卸去冰冷沉重的玄甲,只着素白中衣,躺在铺着厚厚狼皮的软榻上。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近乎透明的苍白,嘴唇却干裂发紫。额头上覆盖着浸透冰水的布巾,但高热依旧如同无形的火焰,从身体内部熊熊燃烧,蒸腾起肉眼可见的白气。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带着沉重而急促的哮鸣音,仿佛肺腑被无形的砂纸反复摩擦。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咳嗽都牵动全身,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咳出的不再是血沫,而是粘稠的、近乎黑色的污血!

王天佑须发皆白,枯瘦的手指搭在萧景琰滚烫的手腕上,闭目凝神。他的眉头紧紧锁成一个死结,布满皱纹的脸庞上,汗珠如同小溪般不断滚落。指尖传来的脉象,混乱、急促、时而如奔马,时而如游丝,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枯竭与邪毒盘踞的滞涩感。这绝非普通的伤寒发热!

良久,王天佑才缓缓收回手,睁开眼。那双阅尽沧桑的眸子,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几不可察的恐惧。他对着帐内肃立的周振武、赵冲、林岳等人,沉重地摇了摇头。

“陛下所染……确系‘黑死瘟’无疑!且……” 王天佑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沙哑,“邪毒入体极深!已由卫分直入营血!侵袭肺腑,灼伤阴津!其势……汹汹!远超寻常病患!”

“可有救?!” 赵冲一步踏前,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住王天佑,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低吼,“老神仙!无论如何!救陛下!用我的血!用我的命换!”

周振武和林岳虽未言语,但眼中同样燃烧着焚心的焦灼和不顾一切的决绝。

王天佑看着眼前这几位帝国重将眼中那不顾生死的赤诚,心中刺痛,却只能沉重地叹息:“此瘟之烈,古来罕见!老朽……只能尽力一试!太医院秘传之‘清瘟败毒饮’,辅以陛下所授‘高盐阻邪’之法,或可延缓邪毒蔓延,固本培元,争取一线生机!”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然……陛下龙体本有江南箭毒旧创未愈,元气未复,又连日殚精竭虑,耗损过巨!如今瘟毒乘虚而入,盘踞深重……此乃雪上加霜!凶险……万分!能否撑过此劫……非药石可定,更需陛下自身之……求生意志!”

求生意志……帐内众人心头如同压上了万钧巨石。他们看着软榻上那即使在昏迷与高热中,依旧紧锁眉头、仿佛仍在与无形敌人搏斗的年轻帝王,一股巨大的悲怆与无力感瞬间淹没了所有人。

“药!快煎药!用最好的!最猛的!” 周振武猛地转身,对着帐外低吼,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嘶哑。

“惊蛰所属!” 渊墨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在帐内最深的阴影角落响起。他依旧笼罩在宽大的墨色斗篷中,只露出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封锁帅帐百丈!凡有可疑气息靠近,无论身份,杀!”

“遵命!” 几个如同影子般的玄衣人无声领命,融入帐外更深的黑暗。

林岳紧抿着嘴唇,清澈的眼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他猛地单膝跪地,对着软榻上气息微弱的帝王,声音带着刻骨的决绝:“陛下!臣林岳在此立誓!北境一日不靖,臣一日不归!必穷尽‘孤雁’之力,斩断敌酋爪牙!焚尽北狄毒巢!请陛下……务必撑住!”

帅帐内,只剩下萧景琰痛苦而艰难的呼吸声,以及药炉在角落咕嘟咕嘟沸腾的声音。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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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绝望的等待中缓慢流逝。帅帐仿佛成了风暴眼中唯一静止的死寂之地。

苦涩的药汁被强行灌入萧景琰口中,高浓度的盐水被王天佑指挥着,小心地擦拭他滚烫的额头、脖颈、腋下等关键部位,试图利用盐分对疫毒可能的抑制作用来降温固本。

然而,那深入骨髓的邪毒,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反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