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震颤由远及近,起初如野兽低吼,继而化作沉闷的鼓点,踏在每个人的脚底。艾琳仍立于高台之上,目光锁死山道拐角处翻腾的尘烟。那烟柱粗壮,裹挟着碎石与枯叶被马蹄卷起,直冲低空乌云。她没有说话,右手缓缓压上剑柄,指节微微发白。
彼得站在她侧后方半步,手已搭在腰间短刀上。他看了一眼艾琳的手势,立刻从怀中取出一面折叠的铜哨,却没有吹响,只将它贴在唇边,等待指令。
敌军尚未完全现身,但声音先至——铁甲碰撞、长矛拖地、战马嘶鸣混成一片喧流,如潮水漫过山脊。片刻后,一面银狼旗率先破林而出,在风中猎猎作响。紧接着是第二面、第三面,数十杆旗帜接连浮现,遮天蔽日般铺满谷口。
艾琳终于动了。她转身走下高台,木阶在靴底发出三声短促的响。她未回头,脚步径直穿过打谷场中央,走向第一道防线后的掩体凹槽。那里由断木与土堆垒成,呈半弧形横亘于谷口最窄处前方十步,两侧高地可俯瞰主道,正是预设伏击区的核心指挥位。
她从腰后取下一支黄铜望远镜,旋开接口,举至右眼。镜片扫过敌阵前排,她看到盾牌手列队推进,间距松散,有人甚至低头调整绑腿;再往后是持矛步兵,行进节奏杂乱,几匹战马因踩到碎石而失蹄踉跄。中军位置,一名披挂银纹铠甲的将领策马居前,头盔未扣面甲,身旁仅两名亲卫随行。
“他们没派斥候。”艾琳低声说。
彼得点头:“刚才东岭没人回报有探子接近。”
“不是没派。”艾琳放下望远镜,声音冷了下来,“是根本没打算派。他们以为我们只会跪着等死。”
她说完,将望远镜交还彼得,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羊皮图,摊在掩体边缘的石块上。那是山地猎人乙亲手绘制的伏击区地形图,上面用炭笔标出每一组弓手的射击角度和覆盖范围。她指尖划过几个关键节点,确认无误后抬头:“传令戊,弓手就位,待命。三轮轮射,间隔不得少于十五息。”
彼得迅速记下,含哨轻吹——一短两长,音调低哑如夜枭啼鸣。信号顺着隐蔽通道向两侧高地传递而去。片刻后,左侧坡顶一棵歪脖松后闪出一人影,抬手三指并拢额前一按,随即隐没。
此时,联军前锋已推进至山谷入口三百步内。鼓声骤起,节奏急促,显然是冲锋前奏。敌阵中忽然分开一条道,那名银铠将领策马而出,直抵阵前二十步。他手中长矛一扬,遥指山村方向,声音洪亮如钟:
“泥屋农奴,也敢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