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航者号如同宇宙中一粒微尘,在无边的黑暗与寂静中滑行。自那场与诡异黑色梭镖的惊险遭遇后,舰船采取了最高级别的隐匿措施,航行轨迹变得飘忽不定,如同受惊的鱼儿在深海中不断变换方向。能源储备持续消耗,舰体上的伤痕如同未愈的疮疤,时刻提醒着众人归途的凶险。舷窗外是永恒的夜幕,只有远方偶尔闪烁的恒星,如同冷漠的眼睛,注视着这艘孤独的航船。
阿雅几乎不曾离开舰桥。她时常伫立在主舷窗前,眼眸深处倒映着流转的星云与暗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那枚温润的灰烬令牌。晶石星球灌注的“基石”之力已与她的本源深度融合,使得她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她不仅能察觉到物质宇宙的能量流动,甚至能隐约捕捉到某种更深层、更抽象的“存在痕迹”——那是一种超越了常规电磁信号或引力波的东西,更像是意识或事件在时空结构上留下的微弱烙印。
这种超凡的感知带来了更深的忧虑。她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属于“静默收割者”的注视并未远离,反而像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收拢。之前的袭击绝非偶然,而是系统性的猎杀的开始。它们有耐心,有策略,并且拥有远超理解范畴的科技。
“指挥官,”伊莎贝尔的全息影像悄然浮现,打断了阿雅的沉思,她的脸色比前几日更加凝重,“我们接收到一段异常信号。”
“来源?”阿雅转身,目光锐利。
“无法精确定位。信号源极其微弱,且似乎经过了多重加密和散射处理,像是……从某个极度危险的区域边缘泄露出来的。”伊莎贝尔调出频谱分析图,上面显示着一段杂乱无章、但隐约蕴含着某种规律性脉冲的波形,“信号内容经过初步破译,核心信息只有重复的两个词……”
伊莎贝尔顿了顿,声音压低:“‘篝火将熄’。”
阿雅的心脏猛地一沉。“篝火将熄”?这像是一句警告,或者……一句遗言。是哪个“篝火集会”的成员发出的?他们遭遇了什么?
“能分析出信号的大致方向吗?”阿雅追问。
伊莎贝尔操作着控制台,星图上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扇形区域,覆盖了数片广袤而荒凉的星域,其中一片,恰好与他们规划的返航路线有部分重叠。“信号衰减模型指向这个范围,但误差极大。那片区域……数据库记载甚少,只知道被称为‘破碎星环’,是远古星系碰撞留下的巨大残骸带,环境极其复杂,充满了引力陷阱、高辐射区和……传言中的时空异常现象。”
是陷阱吗?利用可能的盟友遇险信息,引诱他们偏离相对安全的航线?还是真的有一个“篝火”成员,正在那片死亡地带中垂死挣扎?
阿雅陷入沉思。灰烬之城的危机迫在眉睫,每一分能源和每一秒时间都至关重要。贸然进入未知险地,可能让整个远航者号万劫不复。但若见死不救,违背了“篝火集会”守望相助的盟约,更可能错失重要的盟友或情报。
“改变航向,”良久,阿雅抬起头,眼中闪过决断,“以最小能耗,沿扇形区域边缘做侦察性巡航。优先确保自身隐匿,尝试捕捉更清晰的信号源。如果确认是陷阱,立刻撤离。如果真是求救……视情况而定。”
这是一个冒险的决定,但阿雅相信自己的直觉,也相信灰烬令牌对同源力量的感应。如果那里真有“篝火”成员,令牌或许会有反应。
远航者号悄然调整方向,如同幽灵般滑向那片被标记为“破碎星环”的星域边缘。随着距离拉近,舷窗外的景象开始变得诡异。原本稀疏的星光被扭曲、拉长,形成一道道诡异的光弧。无数大小不一、形状怪异的星体残骸漂浮在虚空中,有些是破碎的行星内核,有些是冻结的恒星碎片,它们相互碰撞、环绕,形成了一片混乱不堪的宇宙坟场。空间的质感也变得粘稠,引力场错综复杂,如同看不见的旋涡,随时可能将闯入者撕碎。
航行变得异常艰难。舰船不得不以极低的速度小心规避着各种障碍物和引力陷阱。传感器屏幕上一片雪花,强烈的背景辐射和空间扭曲严重干扰了探测能力。
就在穿越一片由密集冰晶和金属尘埃构成的“迷雾”时,灰烬令牌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不是危险的预警,而是一种……微弱的、带着悲伤与坚韧意味的共鸣!
“有反应了!”阿雅精神一振,“信号源就在附近!加强扫描!”
全舰进入最高警戒状态。探测器功率开到最大,艰难地穿透重重干扰。终于,在一条巨大的、如同峡谷般的行星碎片带深处,扫描仪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能量信号——并非强大的能源,而是一种类似生命维持系统的、濒临枯竭的波动。
远航者号小心翼翼地靠近。随着视线逐渐清晰,众人看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在一块巨大无比、如同大陆般的星骸背面,依附着一个……城市?或者说,一个城市的残骸。那是由无数晶石和合金构成的建筑群,风格与星尘遗民有些相似,却更加粗犷和古老,许多结构已经崩塌,表面布满了撞击和侵蚀的痕迹。城市的中心,有一个半球形的穹顶建筑还在散发着微弱的护盾光芒,那濒临熄灭的能量信号正是从中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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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人心惊的是,在城市残骸的周围,漂浮着大量战舰的碎片!这些战舰的制式与已知的任何文明都不同,残骸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痕,有些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撕裂,有些则像是被某种能量瞬间熔解。显然,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极其惨烈的战斗。
“检测到多个‘静默收割者’爪牙的能量残留特征!”伊莎贝尔的声音带着寒意,“战斗痕迹很新……不会超过一个月。”
阿雅的心揪紧了。他们来晚了?还是说,里面还有幸存者?
远航者号缓缓降落在半球形穹顶建筑附近一个相对平坦的区域。阿雅带领一支精锐小队,穿着全封闭防护服,踏上这片死寂的星骸。重力异常微弱,脚步落在尘埃上几乎无声。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冷却后的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气息。
建筑入口是一道巨大的、已经扭曲变形的合金闸门。透过闸门的缝隙,可以看到内部一片漆黑。灰烬令牌的共鸣在这里变得最强。
“里面可能有幸存者,也可能有陷阱。保持警惕。”阿雅通过头盔通讯器低声命令。她将手按在冰冷的闸门上,尝试引导一丝灰烬之力。令牌微光闪烁,闸门内部传来一阵轻微的机械摩擦声,随后,一道隐蔽的应急气闸缓缓滑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小队依次进入。内部是一条倾斜向下的通道,墙壁上应急灯闪烁着幽绿的光芒,映照出斑驳的刮痕和干涸的、颜色诡异的污渍。通道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刻满了复杂符文的内门。
阿雅推开内门,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不是一个控制台或能源核心,而是一棵……树?一棵完全由某种半透明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石构成的巨树!树的枝叶如同水晶般舒展,树根深深扎入地板之下,连接着整个建筑的能源系统。然而,此刻这棵晶石树的光芒极其黯淡,许多枝叶已经断裂、枯萎,仿佛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
在晶石树的根部,依靠着树干,坐着一个人形身影。他(或她)穿着破损不堪的、类似祭司袍的服饰,皮肤呈现出与晶石相似的质感,但此刻布满了裂痕,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他的头颅低垂,长发如同枯萎的藤蔓般披散下来,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当阿雅等人靠近时,那身影似乎有所感应,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抬起了头。他的面容苍老而疲惫,一双眼睛却如同最纯净的水晶,此刻正倒映着阿雅的身影,以及她胸前那枚散发着共鸣微光的灰烬令牌。
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无尽欣慰与悲伤的精神波动,传入阿雅脑海:“……终于……等到……持火的……使者……”
“你是谁?这里发生了什么?”阿雅蹲下身,试图用灰烬之力安抚对方濒临崩溃的生命气息。
“……吾名……‘守林人’凯尔……‘生命摇篮’……最后的……守护者……”断断续续的意念传来,夹杂着痛苦的记忆碎片,“‘收割者’……找到了我们……它们……要抹除……生命的……多样性……根源……”
通过凯尔零碎的记忆传递,阿雅逐渐拼凑出真相:这个被称为“生命摇篮”的文明,是“篝火集会”中极其特殊的一支,他们并非追求力量或科技,而是致力于守护宇宙中各种生命的种子和独特的生态模式。那棵晶石树,是他们文明的至宝——“生命之树”,能够记录和模拟无数生命的演化轨迹,是生物多样性的活体图书馆。而“静默收割者”将这种不可预测的“生命变量”视为必须清除的威胁,发动了突然袭击。守护舰队全军覆没,城市被毁,凯尔燃烧自己的生命本源,勉强维持着“生命之树”最后的生机,并向宇宙发出了绝望的求救信号。
“……树……不能死……”凯尔的意念越来越微弱,“它承载着……亿万生灵的……可能性……是未来……对抗……死寂的……希望……”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阿雅手中的令牌:“灰烬……蕴含……生与死的……平衡……只有你……能暂时……稳定它的……核心……带走……种子……”
话音未落,凯尔的身体开始迅速晶化,最终彻底化作一尊毫无生气的晶石雕像,依靠在树下,仿佛与树融为一体。
几乎在同时,整个星骸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刺耳的警报声从建筑外部传来!
“指挥官!检测到高能反应正在快速接近!是‘静默收割者’的舰船!它们又回来了!”留在远航者号上的伊莎贝尔发出紧急通讯。
阿雅看了一眼那棵光芒即将彻底熄灭的晶石树,又看了一眼凯尔的雕像,眼中闪过决然。她快步走到树前,将灰烬令牌轻轻按在树干上。
“以平衡之名,守护生命的火种。”
澎湃的灰烬之力涌入晶石树,那柔和的白光骤然亮起,虽然无法逆转枯萎,却暂时稳定住了核心的一丝生机。同时,树冠顶端,一颗仅有拳头大小、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生命波动的璀璨光球缓缓凝结、脱落,飘入阿雅手中。那光球触手温润,内部仿佛有无数星辰般的生命印记在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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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生命摇篮”最后的种子!
“撤退!立刻返回远航者号!”阿雅将种子小心收起,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