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星火城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临时搭建的了望塔上,小川正调试着刚修复的远程通讯器。金属天线在暮色中微微颤动,发出细微的电流嗡鸣。
“林长官,收到微弱信号。”他忽然压低声音,手指停在调节钮上,“来自西北方向,不是我们的频率。”
林晚快步走上塔楼,接过耳机。静电干扰声中,一个断断续续的男声艰难地穿透杂音:“……第七避难所……还剩四十七人……食物还能撑三天……有孩子发烧……”
她闭眼凝神,逆熵之力顺着电缆流向天线。幽紫光芒在金属表面流转,耳中的杂音忽然清晰——
“重复,这里是第七避难所,坐标N37°22,E115°12。我们的净化系统昨天彻底瘫痪,辐射值正在上升……”
“回复他们。”林晚摘下耳机,“告诉他们,星火城的救援队将在四十八小时内抵达。”
小川的手指悬在发报键上:“但我们的卡车还没修好,徒步往返至少要五天……”
“不需要卡车。”林晚望向西北方,逆熵之力在视野中铺开一条闪烁的能量路径,“走‘旧地铁隧道’,直线距离只有八十公里。陈默!”
正在下方清点医疗物资的陈默抬起头,夕阳在他修复好的机械臂上反射出暖光。
“带上六个人,轻装出发。”林晚从塔楼跃下,落地时甚至没有扬起灰尘,“隧道里有三处塌方,但逆熵之力可以暂时加固结构。你们有十二小时穿越危险区。”
陈默立即扔下物资清单:“医疗组!准备七个急救包,双倍净水片和辐射阻断剂!”他转身时压低声音,“林晚,如果我们动用逆熵之力开路,可能会被轨道上的监视器捕捉到。”
“那就让他们看着。”林晚掌心的白光微微亮起,“看着我们如何用他们眼中的‘武器’,从死神手里抢人。”
救援队出发时,星火城的居民聚集在城门口。阿雅挤到队伍最前面,把一个小小的布偶塞进陈默的背包:“这是幸运小熊,它会保护你们的!”
布偶熊的右眼钉着一颗纽扣,那是从方建国的旧军装上拆下来的。
隧道入口隐藏在废墟深处,锈蚀的通风口像巨兽的骸骨。林晚站在塌方的碎石前,双手按在岩壁上。白光如蛛网般蔓延,渗入每一道裂缝,暂时凝固了松动的结构。
“只能维持三十六小时。”她收回手,脸色有些苍白,“速去速回。”
陈默点头,带队钻入黑暗。脚步声远去后,林晚忽然扶住洞壁,一缕鲜血从鼻腔渗出。
“你又过度使用力量了。”小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递来一块干净的手帕,“医疗组说你的细胞熵值波动越来越剧烈了。”
林晚擦掉血迹:“艾兰的日记里提到过,逆熵之力本质是‘违背宇宙规律’。用得越多,反噬越强。”她望向隧道深处,“但有些规律,本来就应该被违背。”
午夜时分,星火城临时医院依然亮着灯。阿雅蹲在角落里,正用捡来的彩笔在墙上画画。画面上有金色的城楼,飞舞的蝴蝶,还有七个小小的人影手拉手走向太阳。
“为什么是七个人?”值班的护士轻声问。
“因为陈默叔叔带了六个人呀。”阿雅头也不抬地继续涂色,“他们会带着好多好多人回来,到时候墙就画不下了,得画到天花板上。”
护士摸了摸孩子的头发,眼眶有些发热。这时,远处的发电机突然发出异常嗡鸣,灯光剧烈闪烁。
“辐射风暴预警!”小川的声音从喇叭里传来,“所有居民立即进入地下掩体!重复,这不是演习——”
林晚正站在通讯塔顶端。她看见天边泛起诡异的绿光,电离层的扰动让她的逆熵之力开始不受控制地震荡。更糟的是,轨道上的金属碎片正在聚集,形成某种巨大的结构体。
“肃正协议在重组。”她喃喃自语。
最强的电磁脉冲袭来时,全城的灯光瞬间熄灭。黑暗中,只有林晚掌心的白光和阿雅墙上的荧光涂鸦还在闪耀。
“备用电源启动失败!”地下掩体里有人尖叫,“氧气系统要停了!”
林晚跃下高塔,逆熵之力在身后拉出流星般的轨迹。她冲进发电站,双手按在烧毁的主控板上。白光疯狂涌入电路,暂时替代了损坏的元件。
“小川!带人去启动手动供氧泵!”她的声音在能量激流中颤抖,“风暴还要持续二十分钟,我必须撑住——”
就在这时,她感受到隧道方向的能量异常。陈默他们正在穿越最危险的塌方区,而她的临时加固正在风暴中飞速衰减。
“分出一半力量维持隧道……”林晚咬破嘴唇,鲜血滴在燃烧的电路板上,“另一边维持电站……”
撕裂般的痛楚席卷全身。她看见两个未来的画面在眼前交替闪现:一边是隧道彻底塌陷,陈默和第七避难所的幸存者被埋在地下;另一边是电站爆炸,星火城的掩体变成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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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两个都必须守住……”白光开始变得不稳定,她的视线逐渐模糊。
忽然,一双小手按在她颤抖的手臂上。
“林姐姐,”阿雅不知什么时候跑进了电站,“分一点给我好不好?我可以帮忙画很多很多星星,星星会发光的。”
孩子掌心贴着的地方,温暖的能量缓缓流淌。不是逆熵之力,而是某种更原始、更纯粹的东西——像是方建国军旗上的信念,像是艾兰日记里的希望,像是所有幸存者眼底的光。
电站的灯光突然稳定下来。
隧道深处,陈默正带队穿越最后一段塌方区。岩壁突然发出柔和的白光,浮现出类似阿雅涂鸦的星星图案。碎石暂时凝固在空中,形成一条光的通道。
“是林晚……”队员惊叹,“她居然能同时支撑两个方向?”
陈默触摸着发光的岩壁,忽然愣住:“不,这不是她的能量。这是……所有人的。”
星火城的掩体里,居民们手拉手站成一圈。没有人阻止,他们只是闭着眼,仿佛在祈祷。墙上的荧光涂鸦越来越亮,渐渐汇聚成一道温暖的光流,流向电站的方向。
风暴结束时,林晚瘫倒在控制台前。阿雅用袖子擦着她脸上的血迹:“医疗组马上就来。林姐姐,刚才大家都变成星星了,我看到的。”
第一缕阳光照进电站时,小川冲了进来:“隧道安全!陈默他们成功接到第七避难所的人,正在返回!而且……”他激动地举起探测器,“风暴净化了大气中的辐射尘,现在的空气指数比旧时代还好!”
林晚在晨光中缓缓起身。她看见居民们相互搀扶着走出掩体,看见墙上阿雅的涂鸦在发光,看见远方的地平线上,陈默的队伍正带着新的幸存者走向星火城。
“长官!”通讯器里传来陈默的声音,背景里有孩子的笑声,“第七避难所带来了礼物——他们保存了旧时代的种子库,有苹果树的种子!”
阿雅突然跳起来:“我知道种在哪里!方爷爷的日记里说,他妻子最喜欢苹果树了!”
人群欢呼着涌向城南的纪念广场。林晚却独自走向通讯塔,掌心的玩具飞船微微发烫。她终于明白艾兰留下的最后线索:当逆熵之力与所有人的希望共振时,创造的不是奇迹,而是本该存在的未来。
塔顶的风吹起她的衣角,星火城在脚下苏醒。新居民们正在学习使用净化器,孩子们在空地上追逐,医疗组在分发新培育的草药。
而在地平线尽头,初生的苹果树苗正破土而出。
晨光刺破稀薄的云层,将星火城染成一片柔和的橘色。林晚站在通讯塔顶端,夜风撩起她额前散落的发丝,掌心的玩具飞船微微发烫,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她极目远眺,在地平线尽头那片新翻垦的纪念广场边缘,一点嫩绿正顽强地破开深褐色的土壤。
那是阿雅种下的苹果树苗。
孩子固执地认为,方建国将军的妻子——那位只在日记里留下“爱种苹果树”寥寥数语的女人——一定会喜欢这份礼物。于是,第七避难所带来的种子库里,那包被真空密封了不知多少年的苹果籽,成了星火城第一棵破土的希望。
林晚能清晰地“看”到,那株幼苗的根系正以一种近乎贪婪的姿态向下延伸,触碰到埋藏在土壤深处的、被逆熵之力净化过的水源。纤细的茎秆微微颤抖,两片嫩叶在晨风中舒展,叶脉中流淌着微弱的、却与整个星火城能量场隐隐共鸣的生命力。
这不是普通的树苗。在它破土的瞬间,林晚感觉到掌心的玩具飞船轻轻震颤,一段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信息流涌入脑海:
【…生命序列…G-D-Apple-07…检测到适宜环境…】
【…启动…‘守望者’协议…】
【…生态链接…建立中…】
生态链接?林晚皱眉。她尝试用逆熵之力探查树苗,却感受到一种温和的、带着戒备的排斥感。那感觉不像植物,更像……某种高度精密的生物仪器?
“林长官!”小川的声音从塔下传来,打断她的思绪,“陈默队长回来了!他们还带来了……一位客人。”
客人?
林晚跃下塔楼,落地无声。城门口挤满了人,陈默的救援队被居民们团团围住,孩子们争相抚摸队伍里那头温顺的机械骡——那是从第七避难所废墟里挖出来的老古董,驮着珍贵的种子库和医疗物资。
但人群的焦点,却是陈默身边那个陌生的身影。
那是个高瘦的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勘探服,脸上罩着半破损的呼吸面罩,只露出一双异常明亮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蓝灰色眼睛。他背上斜挎着一个用兽皮和金属片缝合的古怪行囊,手里却捧着本纸页泛黑的笔记,正用一根炭笔飞快地记录着什么。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那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只极其精巧的、由暗金色木质纤维和银色金属交织而成的义肢。指尖偶尔闪过微弱的绿色数据流,与他笔记上浮现的发光文字同步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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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是伊桑先生,”陈默向林晚介绍,声音带着罕见的敬意,“第七避难所最后的‘地脉勘探师’。风暴来临前,是他用个人设备勉强维持着避难所的净化系统。”
伊桑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林晚身上。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炭笔停在纸页上。
“逆熵之火。”他的声音透过面罩,带着奇特的电子混响,“比记录中更……不稳定。你在燃烧自己,孩子。”
林晚心中一凛。她能感觉到,伊桑的木质义肢正散发着与苹果树苗同源的能量波动。更让她警惕的是,对方似乎能直接看穿她体内力量的本质。
“伊桑先生对地脉能量有独特的研究。”陈默低声补充,“他说……我们的星火城,建在一条罕见的‘生命回响’矿脉上。”
地脉?矿脉?这些旧时代的词汇让林晚皱眉。但她没有否认,因为她的确能感知到,脚下这片土地深处,蕴藏着某种庞大的、沉睡的、与逆熵之力产生微弱共鸣的能量源。这也是她选择在此建城的原因之一。
“不是矿脉,是伤口。”伊桑纠正道,炭笔在纸上画出一条扭曲的、发光的脉络,“‘虚空编织者’的锚点撕裂大地时,宇宙的‘生命回响’在此凝结,试图愈合创伤。你们的城市,建在一个尚未愈合的伤疤上。”
他抬起木质义肢,指尖指向刚刚破土的苹果树苗:“而那棵小树,是钥匙。”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苹果树苗的嫩叶无风自动,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风铃般的清脆鸣响。所有人体内的逆熵之力,甚至那些刚被治愈的“回响体”,都随之轻轻共振。
阿雅惊喜地跑过去,小心翼翼摸了摸叶片:“它在唱歌!”
伊桑的炭笔快速记录着:“不是唱歌,是在校准频率。它在尝试连接地脉深处的‘生命回响’,就像……”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林晚,“就像你的玩具飞船,在尝试连接起源星。”
林晚猛地握紧掌心的飞船。这个男人知道得太多了。
“你能帮我们?”她直接问道。
“我能帮它。”伊桑指向苹果树苗,“‘生命回响’是宇宙的自愈机制,但需要引导。你们的逆熵之力是催化剂,而我的……”他抬起木质义肢,指尖绽开一朵微小的、由光构成的兰花,“是翻译器。”
他走向树苗,居民们自发让开道路。阿雅仰头看着他,小声问:“翻译器是什么?”
“就是把树的话,翻译成我们能听懂的意思。”伊桑蹲下身,木质指尖轻轻触碰嫩叶。绿色的数据流瞬间涌入树苗,那风铃般的鸣响变得清晰可辨,化作一段断断续续的、古老的语言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