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风里的星屑

晨雾还未散尽时,小满已经趴在疗养院的雕花栏杆上数露珠。她穿了件月白色的棉布裙,发梢沾着昨晚枕过的茉莉香,发间别着昨天方建国用梧桐叶给她编的蝴蝶——说是“比真的还能飞”。

“小满!粥要凉啦!”厨房传来陈阿姨的吆喝。

小满吐了吐舌头,转身时裙角扫过石桌,碰倒了昨晚用来观察蜗牛的玻璃罐。那只叫“圆圆”的蜗牛正沿着罐壁往上爬,壳上沾着两片粉色的野蔷薇花瓣。她蹲下来,用指尖轻轻把蜗牛托回罐里,又摘了片薄荷叶垫在罐底:“对不起呀,今天带你去看桂花好不好?”

“小满妹妹又在哄蜗牛啦!”

脆生生的童声从廊下传来。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竹篮跑过来,为首的扎着红绸子,是上个月刚来的克隆体小雨。她怀里抱着只灰扑扑的流浪猫,猫尾巴上还沾着草屑:“我们发现后山的桂树开花了!方叔叔说能摘三大筐!”

“方叔叔呢?”小满把蜗牛罐塞进小雨手里,“让他等着,我要带我的蜗牛一起去!”

“方叔叔回房间啦。”另一个扎蓝绸子的姑娘指了指二楼走廊,“他说要找周爷爷看星星图,昨晚说看到了‘玄武星团’。”

小满踮起脚往二楼望,果然看见方建国的房间窗帘掀开一角,他正站在窗前翻书,晨光给他镀了层金边。她刚要喊,楼下突然传来老张头的嚷嚷:“林丫头!你妈让你去邮局取包裹!说是从漠河寄来的!”

“知道啦!”林晚应了一声,从屋里跑出来时顺手抄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她发间的银杏叶发卡在风里晃了晃,那是小满昨天用桂花和树脂粘的,现在还沾着几点甜香。

邮局的绿邮车停在疗养院门口,司机师傅探出头:“林同志,你这包裹可沉!说是‘特殊标本’,要轻拿轻放。”

林晚接过包裹,牛皮纸包得方方正正,系着麻绳,摸上去硬邦邦的。她道了谢,抱着包裹往回走,路过花园时正撞见周教授蹲在桂树下。老教授的白大褂沾着草汁,手里举着个放大镜,正对着一片桂叶仔细看。

“周爷爷!”林晚凑过去,“您又在研究植物?”

周教授抬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小林你看,这桂叶的脉络。”他用放大镜指着叶面上的细纹,“和我们在‘原初之境’里看到的星轨图几乎一样。”

林晚接过放大镜。果然,桂叶的叶脉呈放射状分布,越往边缘越细,在晨光里泛着淡金色的光。“难道原初之力真的在影响植物生长?”

“不止是植物。”周教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到夹着银杏叶的那页,“昨天小雨画的《星空下的蜗牛》,你看这里。”他指着画纸边缘的细小纹路,“这些螺旋纹路,和‘玄螭’鳞片的纹理一模一样。”

林晚想起小满后颈曾出现过的金色鳞片,想起方建国说“原初之力在修复生命密码”时眼里的光。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包裹,麻绳勒得手背发红:“漠河寄来的……会是和原初之力有关的东西吗?”

“拆开看看。”周教授推了推眼镜。

林晚找了块干净的石桌,小心解开麻绳。牛皮纸里是个木盒子,深褐色的木头上刻着云纹,锁扣是青铜的,沾着细密的锈迹。她轻轻打开盒盖,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泛黄的信笺,最上面压着块鸽蛋大小的石头——石头表面泛着幽蓝的光,像极了“归墟”里的原初之核碎片。

“这是……”

“漠河的‘冰芯’。”周教授的声音突然发颤,“我在漠河科考站的老档案里见过记载。三十年前,地质队在永久冻土层里挖出过类似的石块,当时以为是陨石,后来全部封存了。”他戴上手套,拿起那块石头,“你看这纹路——”

石头表面的幽蓝光芒流转,渐渐浮现出一行细小的古文字。林晚凑近看,心跳陡然加快——那是她在“归墟”星海里见过的玄螭文,每个字符都像流动的星河。

“‘星烬归位,原初重生’……”周教授逐字翻译,“后面还有坐标,是北纬53°27′,东经123°17′——那是漠河北极村的方位。”

林晚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笺上的字迹。最上面的一封是手写的,墨迹已经褪成浅灰色,落款是“沈昭明”。她瞳孔微缩——沈昭明,是沈明远的祖父,三十年前失踪的地质学家,也是周教授提过的“原初之力研究项目”的核心成员。

“他当年带着这支科考队进入漠河,就是为了找‘星烬’。”周教授的声音低下去,“原来‘星烬’真的存在,而且……”他看向疗养院后山的方向,“和这里的桂树、银杏,甚至小满养的蜗牛,都有联系。”

“叮铃——”

清脆的车铃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是送牛奶的大爷骑着三轮车过来了,车筐里堆着新鲜的玻璃瓶,奶白的热气裹着甜香飘过来。小满举着蜗牛罐从楼里跑出来,发间的银杏叶发卡在风里晃:“林阿姨!方叔叔说今天要做桂花酒酿圆子!”

小主,

“就来就来!”林晚把木盒小心收进怀里,转身时撞翻了周教授的放大镜。老教授弯腰去捡,却在草丛里发现了别的东西——一株半人高的植物,叶片呈罕见的银灰色,顶端开着朵淡紫色的花,花瓣上凝着露珠,折射出细碎的星光。

“这是……”周教授的呼吸变得急促,“‘星芒草’?我在《山海经》残卷里见过记载,说它是‘星陨之地的守界者’,只在原初之力浓郁的地方生长。”

林晚凑近看,发现星芒草的花瓣纹路和小满画的蜗牛壳上的螺旋纹几乎一样。她刚要伸手触碰,花瓣突然轻轻颤动,一滴露珠“啪嗒”落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却带着种奇异的温暖。

“小满!”她转头喊,“快来!”

小满举着蜗牛罐跑过来,仰头看向星芒草:“哇!它的花像星星!”

“小雨,蓝裙子!”林晚朝廊下喊,“帮小满把这株草移到花盆里,小心根须。”

扎蓝绸子的小雨应了一声,踮着脚去搬花盆。她的指尖刚碰到星芒草的茎秆,整株植物突然发出淡紫色的荧光,花瓣上的露珠化作细小的光粒,纷纷扬扬飘向空中,在晨光里像撒了把星屑。

“看!星星落下来啦!”孩子们欢呼着扑过去,伸手去抓光粒。光粒落在他们手心里,先是凉的,接着渐渐变得温暖,像被阳光晒过的。

方建国抱着胳膊从楼道里走出来,石膏板还挂在脖子上,却笑得像个孩子:“好家伙,这是要把疗养院变成童话世界?”

“方叔叔你快看!”小满举着蜗牛罐跑过来,“圆圆也喜欢星星!”

蜗牛罐里,“圆圆”正沿着罐壁往上爬,壳上的野蔷薇花瓣被星粒一照,竟也泛起了淡紫色的光。方建国凑过去,用指节轻轻敲了敲罐子:“看来咱们这儿要成‘星屑收集站’了。”

林晚看着孩子们追着光粒跑,看着星芒草在花盆里舒展枝叶,看着方建国眼里跳动的光芒,忽然想起在“归墟”里,玄螭说过的话:“原初之力不是礼物,是责任。”此刻,她望着晨雾里若隐若现的桂树,望着孩子们发梢沾着的星粒,忽然懂了——所谓“责任”,不过是守护这些纯粹的、会发光的生命,守护他们眼里的希望。

“方队。”她走到方建国身边,“周教授说,漠河的‘星烬’可能和原初之力的起源有关。”

方建国的表情严肃起来:“沈家的余孽会不会盯上这个?”

“应该不会。”周教授翻开小本子,“沈昭明的笔记里说,‘星烬’有‘认主’的特性,只有血脉里流淌着‘原初守护者’血液的人才能触碰。”他看向小满,“上回小满在‘归墟’触碰原初之核时,那些星屑也是这样围绕着她转的。”

林晚想起小满后颈消失的鳞片,想起她第一次使用原初之力时眼里的金光。她伸手摸了摸小满的头,女孩正举着蜗牛罐,和小伙伴们分享星粒:“姐姐,这个星星给你!”

星粒落在林晚掌心,渐渐融化成暖融融的光,顺着血脉流进心脏。她忽然想起昨夜收到的王副司令的消息,想起“归墟”地脉修复的进度,想起沈家最后一个据点被捣毁前,她在监控里看到的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赵管家的脸,在屏幕里扭曲成狰狞的鬼影。

“方队。”她轻声说,“我们得去漠河一趟。”

方建国的瞳孔微微收缩:“现在?”

“等小满的血清稳定期过了。”林晚看向楼上的窗户,周教授正抱着星芒草往实验室走,“漠河的冬天快到了,我们需要做足准备。”她低头看向掌心的光,光粒已经消失,只留下淡淡的温暖,“而且……”她顿了顿,“沈家的秘密,可能就藏在‘星烬’里。”

方建国沉默片刻,伸手揉了揉小满的羊角辫:“那得等方叔叔的石膏拆了。”他晃了晃脖子上的石膏板,“到时候,我背你爬漠河的雪山。”

“不要!”小满皱着鼻子摇头,“雪山太冷了,蜗牛会冻僵的!”

“那咱们给蜗牛做个羽绒服。”方建国笑着说,“用最软的棉花,最暖的毛线。”

孩子们听见了,立刻围过来:“我带棉花!”“我带毛线!”“我帮蜗牛织帽子!”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桂树的枝叶,在地上洒下一片碎金。林晚望着这幅景象,忽然想起在“蜂巢”废墟前,爆炸的气浪掀翻直升机时,她最后看见的方建国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恐惧,只有决绝的守护。

现在,她终于明白,所谓“守护”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战斗。是周教授在实验室里熬红的眼睛,是方建国用身体护住医疗舱的决绝,是小满举着蜗牛壳分享星粒的单纯,是孩子们追着光粒奔跑的笑声。这些细碎的、温暖的、鲜活的存在,像星屑一样,填满了黑暗的缝隙,让原初之力有了最动人的模样。

“方叔叔!”小满举着蜗牛罐跑过来,“圆圆要喝水!”

“来了来了。”方建国接过蜗牛罐,小心地往里面加点水,“咱们小满养的蜗牛,可是会喝星星水的。”

小主,

孩子们哄笑着散开,有的去搬花盆,有的去摘桂花,有的蹲在星芒草前数花瓣上的光粒。林晚望着他们,又看了看怀里的木盒,最后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山峦。风里飘来桂花的甜香,混着星芒草的清冽,像极了希望的味道。

她知道,漠河之行不会轻松。沈家的余孽可能还在暗处,原初之力的秘密可能比想象中更复杂。但此刻,看着孩子们眼里的光,看着方建国嘴角的笑,看着周教授颤抖的手指抚过“星烬”石,她忽然觉得,所有的困难都不可怕。

因为风里有星屑,因为身边有彼此,因为他们要守护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爱,和希望。

漠河的风裹着雪粒子打在脸上时,林晚正蹲在雪地里。她裹着方建国硬塞给她的军大衣,帽子上沾着雪花,鼻尖冻得通红,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小满正趴在她膝头,用冻红的小手捧着一颗星粒,认真地往蜗牛壳上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