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血月残阳

栖霞堂的焦糊味混着长江水的腥气,在晨雾里凝成粘稠的网。林晚跪在断墙下,陈先生的警服搭在膝头,衣摆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暗褐色的痂。他的金丝眼镜碎在脚边,镜片上蒙着层薄灰,却仍能映出她泛红的眼眶——那里面晃着的,是昨夜信号弹炸响时,沈慕之枪口对准她眉心的寒光,是陈先生扑过来时后背绽开的血花,是她攥着母亲日记本时,外婆临终前那句“玉合则生”的呢喃。

“小晚。”

沙哑的呼唤从身后传来,像砂纸擦过生锈的铁器。林晚猛地回头,看见老张头的身影在晨雾里浮浮沉沉。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警服,肩章上的警徽被露水浸得发亮,手里提着个牛皮纸袋,袋口露出半截泛黄的报纸——民国二十三年的《申报》,头版标题“望江楼坠楼案真相”被晨雾洇得模糊,却仍能看清“苏静姝”三个字。

“老张叔。”林晚的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门轴。她接过报纸,指尖触到报头时,突然想起母亲日记本里夹着的那张剪报——同样是这篇报道,边角被泪水泡得发皱,背面写着“小晚,妈妈不能陪你长大,但你要替妈妈,撕开这黑暗”。

“陈老头的遗物。”老张头从袋子里取出个檀木小盒,盒盖刻着并蒂莲,与林晚外婆留下的首饰盒一模一样,“他昨晚让我转交的。”

林晚接过盒子,指尖刚触到盒底的刻字“静姝留赠”,眼泪就砸在檀木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颤抖着打开,半块翡翠镯子静静躺在红绸里,与她怀里的那半块严丝合缝。合璧的瞬间,翡翠内部泛起幽绿的光,像极了母亲坠楼前攥着的半块玉——原来三十年来,两块玉一直在各自等待,等待着在某个血月之夜,拼凑出完整的真相。

“这是你外婆当年藏在槐树下的。”老张头说,“陈老头说,苏静姝坠楼前,把这半块镯子塞给了王婶,让她务必交给你。他说……你妈妈当年坠楼不是意外,是沈慕之的人追上去灭口。”

林晚将两块镯子合在掌心。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渗入心底,仿佛母亲的手穿越三十年的时光,轻轻握住了她的。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小晚,要是哪天你找到两块玉,就去望江楼,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原来答案从来不在玉里,而在那些用生命守护的人心里——在陈先生假死潜伏的三十年里,在王婶藏铁盒的树洞里,在老张头保存的旧报纸里。

“老张叔,”林晚抬起头,眼中没有了泪水,只有燃烧的坚定,“沈慕之被抓了,但沈家在金陵的势力还在。陈先生说……‘轩辕计划’的核心数据还没找到。”她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那里夹着张照片——年轻的沈砚站在“轩辕计划”实验室前,身后是七具被束缚的试验体,“这些试验体是谁?他们的家属在哪里?沈家还有多少秘密?”

老张头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沈家的产业遍布金陵,医院、学校、纺织厂……他们用慈善做幌子,掩盖了多少罪恶?陈老头在笔记里提到,‘轩辕计划’的最终目标是‘培养适应特殊环境的士兵’,沈慕之当年勾结日寇,现在……恐怕还在和某些人勾结。”

林晚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母亲日记里的“骨龄不符”,想起外婆离奇死亡的病历,想起王婶脚踝那迟迟不愈的溃烂——那些被“轩辕计划”摧残的生命,那些被沈家掩盖的真相,都需要被撕开。

“我去金陵。”林晚的声音斩钉截铁,“我要找到‘轩辕计划’的核心实验室,找到那些试验体的家属,把沈家的罪证公之于众。”

老张头皱起眉:“太危险了。沈慕之在金陵经营几十年,根基深厚。你一个女孩子……”

“我不是女孩子。”林晚打断他,将合璧的玉镯塞进老张头手里,“我是苏静姝的女儿,是陈伯的外孙女,是沈砚的曾外孙女。我身上流着的,是宁死不屈的血。”她指了指栖霞堂的方向,“那里有我要守护的东西,有我要讨回的公道。”

晨雾渐散,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栖霞堂的断壁上。林晚望着那片被战火洗礼过的废墟,仿佛看见母亲站在废墟上对她微笑,看见外婆摸着她的头说“小晚长大了”,看见陈先生举着枪喊“沈老爷子,该算账了”。

她转身走向老张头,接过他手里的牛皮纸袋。袋子里除了《申报》,还有一沓照片——是近年来金陵各医院上报的“不明原因猝死”病例,是纺织厂女工集体中毒的记录,是孤儿院孩子集体失踪的档案。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是一个破碎的家庭,都是沈家罪恶的延伸。

“我会把这些交给媒体。”林晚说,“让更多人看到沈家的真面目。陈伯说过,‘有些东西,碎了才能重生’。现在,该让沈家的黑暗碎了。”

老张头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我帮你联系省报的记者。但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

林晚笑了笑,将照片小心收进背包。她最后看了一眼栖霞堂的废墟,那里有陈先生的血,有母亲的泪,有外婆的守护,也有她自己的成长。风从长江上吹来,带着湿润的水汽,吹干了她的泪水,也吹起了她心中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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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晚!”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晚转身,看见王婶拄着拐杖站在晨雾里,银发被阳光染成金色。她的脚踝还缠着绷带,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王奶奶!”林晚跑过去,扶住她的手臂,“您怎么来了?”

王婶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打开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旧衣服——是林晚小时候穿的月白小褂,袖口绣着并蒂莲。“你外婆走前……让我把这些交给你。”她的声音哽咽,“她说……等你找到真相的那天,穿上它,就像她还在你身边。”

林晚接过衣服,手指抚过袖口的绣纹。那针脚细密,像极了外婆的手。她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妈妈不能陪你长大,但你要替妈妈,撕开这黑暗。”

“王奶奶,”林晚把衣服贴在胸口,“我会的。我会替妈妈,替外婆,替陈伯,撕开所有黑暗。”

王婶的眼泪掉了下来,落在月白小褂上,晕开一片浅蓝的水渍。她颤巍巍地指向东方:“太阳要出来了。小晚,去吧。去金陵,去把那些藏在阴影里的东西,都晒在太阳底下。”

林晚点了点头。她穿上月白小褂,袖口的并蒂莲在晨光里微微发亮。她最后看了一眼栖霞堂的断壁,转身走向老张头的车。车发动时,她回头望去,看见王婶的身影在晨雾里越来越模糊,却始终站得笔直,像一株守着旧宅的老槐树。

金陵城的轮廓在晨雾中逐渐清晰。林晚望着车窗外飞逝的街景,手中的笔记本和照片沉甸甸的。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比栖霞堂更难走——沈家的势力盘根错节,沈慕之的余党仍在暗处,那些被“轩辕计划”伤害的家庭还在等待真相。

但她不怕。

因为她知道,三十年来,有太多人用生命为她铺路:母亲苏静姝纵身一跃的决绝,外婆苏秀兰三十年守护的执着,陈先生假死潜伏的热血,王婶带伤传递的信任……还有那些素未谋面、却被“轩辕计划”摧毁生命的受害者,他们的冤魂在地下呐喊,催促着她撕开黑暗。

车驶入金陵市区时,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林晚望着车窗外的高楼大厦,突然想起陈先生说过的话:“沈家的罪证,藏在最光鲜的地方。”她摸出手机,拨通了省报记者的电话:“李记者吗?我是林晚。我有沈家‘轩辕计划’的证据,需要您的帮助。”

电话那头传来惊喜的声音:“林小姐?我们等您很久了!”

林晚笑了笑,将笔记本和照片塞进公文包。她知道,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她身后站着母亲、外婆、陈先生,站着所有被沈家伤害过的人,站着所有追求正义的灵魂。

金陵城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像一层温暖的金纱。她望着前方,目光坚定如刃。那里有她要去的实验室,有她要见的受害者家属,有她要摧毁的罪恶根源。

而她知道,只要她不放弃,只要那些用生命守护的真相还在,黎明前的黑暗,终将被撕得粉碎。

金陵城的晨雾还未散尽,林晚站在省报社楼下,望着“民生时报”四个鎏金大字在晨光里泛着暖黄的光。她攥着牛皮纸袋的手微微发紧,袋子里的笔记本还带着栖霞堂废墟的尘土味,照片上的“不明原因猝死”病例像一根根细针,扎得她指尖发疼。

“林小姐?”

李记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着藏青西装,夹着公文包,眉眼间带着记者特有的敏锐:“我在电话里听老张头说,您有沈家‘轩辕计划’的证据?”

林晚点头,将袋子递过去。李记者翻开笔记本,看到沈砚的字迹时瞳孔骤缩,又翻到试验体照片,手指在“七具被束缚的爱国志士”那行字上停住:“这是……731部队的活体试验?”

“不止。”林晚压低声音,“沈慕之当年勾结日寇,现在还在用‘慈善医院’做幌子,秘密进行人体实验。这些是近年来的受害者档案。”她抽出几张照片,上面是医院上报的“猝死”病例,死者年龄从十八岁到七十岁不等,死因一栏统一写着“突发性器官衰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