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江南,空气里浮动着桑叶特有的清苦气息,混杂着雨后泥土的微腥。黄昏的余晖斜斜地穿过古老的木窗棂,在蜀绣坊内堂的青砖地上投下长长的、斑驳的影子。方清墨穿着素净的棉麻衫,正俯身在一排排巨大的圆形竹匾前。匾里,是沙沙作响、如春雪涌动的洁白蚕山。蚕宝宝们不知疲倦地啃食着碧绿的桑叶,吐纳着生命的丝线。
“妈,你看三号匾!”李念墨清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打破了坊内规律的沙沙声。她刚从加州归国不久,身上还带着实验室的利落气质,此刻却半跪在竹匾旁,秀气的眉头紧锁,指尖几乎要触到匾底。
方清墨快步走过去。顺着女儿的目光,她看到竹匾底部,那本该是杂乱无章的新吐丝絮,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精密,交织成一幅清晰的图案——那是世界地图的轮廓!经纬线由极细的银丝勾勒,大陆板块用深浅不一的素白蚕丝铺就。而在代表东南亚湄公河流域的位置,一团鲜艳如血的红色丝线,异常醒目地凝聚成一个刺目的点,像一颗正在溃烂的毒疮,无声地昭示着什么。
“血蚕丝?”方清墨心头一凛,立刻想起《天工开物》“乃服篇”中关于异种蚕的记载。她小心翼翼地用竹镊子,想挑起一丝细看。就在镊尖即将触碰到那红点时,一只温热的小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奶奶,别碰!”李天枢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十岁出头的男孩,脸上却带着超越年龄的凝重。他清澈的眼眸紧紧盯着那血红的点,瞳孔深处仿佛有幽微的光芒流转。“里面有…好多小星星在哭,很冷,很害怕…”他喃喃低语,小小的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方清墨立刻缩回手,心头像被冰锥刺了一下。她看向儿子李玄策,他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他脸色沉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风暴正在无声酝酿。他大步走来,蹲下身,目光如炬地扫过那幅丝织的“世界地图”,最后死死钉在那个猩红的点上。
“念墨,卫国,”李玄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仔细检查所有匾底,特别是清理出来的蚕沙(蚕粪)。”
周卫国立刻行动起来,他有着多年危险品运输督导的细致,蹲在刚清扫出来的、堆在角落的深褐色蚕沙堆旁,用特制的细筛一点点分拣。李念墨则打开了随身携带的超薄笔记本电脑,指尖在键盘上飞快跳跃,屏幕上瞬间弹出一串串复杂的数据流和实时地图。
时间在沙沙的蚕食声和键盘敲击声中流逝。坊内光线渐暗,方清墨点燃了一盏古朴的琉璃油灯,昏黄的光晕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摇曳不定。
“李部!有发现!”周卫国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他用竹签在筛出的蚕沙上小心地拨弄着。只见那些深褐色、米粒大小的蚕沙,竟并非随意散落!它们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排列组合,形成了一组组清晰的短点和长划——标准的摩斯密码!
李念墨立刻将镜头对准,软件瞬间完成识别翻译。冰冷的字符跳上她的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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